看着陷入昏迷的楚嫣然,楚离轩的心就像是在油锅里反复煎炸一样。若不是今日他去看母妃,在出宫的路上碰到向外传递消息的蒋修媛,还不知此刻她是什么情形哪。她从小骄里娇气,定是没有受过这种苦。
刚才他根本不顾皇后的阻拦,硬是将她抱回。更不管别人非议什么,也不在乎皇兄会不会生气他的举动,他只知道她现在必须要疗伤。医女为楚嫣然治疗后,楚离轩就一直坐在她的身边,一眼不错的看着她。
虽然王爷处在皇妃的宫里实在不妥,但对于皇贵妃来说王爷今日所做的不但救了娘娘,还救了大皇子,所以翩若她们也都没有置喙。
因打的是背面,所以楚嫣然只能侧着身躺着,但她又没有意识,总要往一侧滑。无法,楚离轩只能圈着她,两个人的距离极其亲密。
翩若看着这一幕,觉得太过超越叔嫂之间的距离,这样的举动只能是皇上才可以做的啊。正要开口说话,兮若碰了下她,小声道:“王爷是怕娘娘碰着伤口才这么做的。”
翩若欲言又止,但看着王爷那深情缱绻的注视着娘娘,心中的猜测也便坐实了。她凌厉的目光看向殿内的几个人,警告道:“想要活的长久,就要让自己成为瞎子、聋子、傻子,明白吗?”
楚离轩轻轻抚过楚嫣然额头上湿漉漉的汗水,抚平她紧皱的眉头,柔声道:“没有人可以伤害你,所有伤害你的人,我都不会放过。”眼中闪过的阴狠无比毒辣。
楚离歌刚到宫门口,就接到消息。听到楚嫣然被打的时候,整个人都慌了。他从没想过只是一个上午没有在宫里,他的宝贝儿就受了罪。二话不说,拽过一匹马就向甘泉宫飞驰。
进了甘泉宫就看到地上有一滩还未清理的血迹,他身子晃了一下,飞快的跑向未央殿,大殿里一片狼藉,桌子、椅子、玉器、琉璃东倒西歪的碎了一地。
原是要清理的,但兮若却拦着不让,她就是要让皇上看看今日的未央殿面临什么样的情形。堂堂皇贵妃,却被皇后带着妃嫔带着侍卫,强抢皇子,处决皇贵妃,她倒要看看皇后怎么挣脱干系。
楚离歌也只是看着一眼,压着心中的怒火冲向寝殿。
未免惹嫌,楚离轩也不过是在寝殿里呆了一会,就坐在外间守着。看着皇兄一闪而过的身影,即安心又失落,归根到底,皇兄才是名正言顺可以看护她的人。
看着那紧闭的双眼,楚离歌觉得自己仿佛是被人扼住了脖子,竟然连呼吸都那么困难。他绝对想不到皇后竟然这么大胆,趁着自己不在宫里,就想处置了楚嫣然,难道他就不怕自己杀了她吗?
他缓缓坐下,脑子却一片空白,以前她也这样昏迷过,也曾脸如白纸没有一点血色,但她却没有像今天一样遭罪。即使换了衣服,上了药,但衣裤上还是渗出血迹来。以前他还可以抱着她,可现在他连碰都不敢碰,因为她的后背、屁股,腿上全是血。那红色刺痛他的眼,扎疼他的心,他生怕自己碰她一下会让她痛彻心痛。
楚离歌不断深深的呼着气,发出沉闷的低吼声,手指都跟着颤抖起来。好一会儿,他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声音不高不低,丝毫让人听不出他的怒气,扬声唤道:“福安,将皇后请过来,就说是朕请她过来。”
等皇后来的时候,就看到皇上坐在一边的软塌上,合着眼,一只手指头在额头中间上下滑动。她已经做好了被废的打算,今日是她太过冲动,应该抱走大皇子就走的。若不是楚嫣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她,自己哪里会真的处置她。当时她已经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谁想中途冒出来轩王,将她的全盘计划都搅了。
楚离歌听见脚步声也不睁眼,指了指床边的位置,淡淡道:“跪下。”
皇后梗着脖子,不吭不卑道:“皇贵妃再得宠也是妾,臣妾是正妻,是皇后,哪里有给个妃子下跪的道理。于理不合,恕臣妾不能遵旨。”
楚离歌轻笑一声,玩味的看着皇后,起身坐在楚嫣然的床边,道:“跪下。”
皇后心里虽有气,但还不敢再次顶撞皇上,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跪着。她双目紧紧盯着红黄相间色波斯毯上的花纹,藏在广袖下的拳头却攥的“咯咯”作响。
“皇后好大的威风,竟跑到甘泉宫闹事。”楚离歌嘴角扬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拿着丝绢在楚嫣然不断有汗水涌出的额头上轻柔擦拭。
皇后面沉如水,抬起双眸看着皇上,道:“臣妾也不过是按着宫规行事,大皇子出了天花,老祖宗的规定,只要是宫里如果妃嫔皇子公主染了这病,必须送出宫外疗养,以免传给宫里的其他人。臣妾等人性命是小,可皇上的龙体是大。皇贵妃又要照顾大皇子,又与皇上接触,很容易沾染上。为了皇上,为了全后宫的人,臣妾唯有不近人情,抱走大皇子了。”
“句句在理,都是为朕着想,皇后可真是朕的贤妻啊!不过你为何要杖责皇贵妃?朕听说你下达的命令是杖毙。”楚离歌的声音带着不同寻常的轻柔,但却让皇后胆战心惊,仿佛暴风雨前平静的黑夜一般可怖。
“皇贵妃欲要杀害臣妾,幸得紫衣忠心护主,但很不幸却惨死在皇贵妃手中。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是皇贵妃?她杀害紫衣理应伏法,却试图抵抗。臣妾原想着皇上爱重皇贵妃,所以网开一面,欲仗刑二十大板。可皇贵妃却口出狂言,不敬臣妾这个皇后,还屡次要挟,臣妾实在是气急了才说出那样的话,但臣妾是决不会要皇贵妃的命。”皇后巧言善辩,将事情全部推到楚嫣然身上,接着叩首在地,“臣妾知道皇上心疼皇贵妃,必然会处罚臣妾,臣妾甘愿受罚。若是皇上想要为了皇贵妃废弃臣妾,臣妾绝无怨言。”
楚离歌冰冷的眸子,深不见底,却透着阴寒的气息,然而一转而逝,含笑道:“朕不会废你,你口口声声都是照着宫规办事,朕有何理由废弃你?”
皇后不知道皇上心里是怎么想的,但觉得皇上不会那么简单的放过自己。他语气清淡的仿佛让人感觉不到他有一丝不悦,但渗着寒气却让皇后从手蔓延的全身。
半个时辰过去,皇上没有再和皇后说一句话,寂静的寝殿里弥漫着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压抑。
楚嫣然慢慢醒来,映入眼帘的就是楚离歌那张鬼斧神工般塑造的俊脸。眼泪“唰”的一下从眼眶夺出,用着嘶哑又柔弱的声音,“楚离歌,你终于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对不起,我回来晚了,让宝贝儿受苦了。”楚离歌小心的环着她,又怕自己不小心碰到她带伤的后背,抵着她的额头,“以后我都不离开你了,一步也不离开了。”之前他还犹豫要不要带她去战场,但发生了这件事却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这回不过是几个时辰,皇后就找上门来,若是真的出去一年半载,自己是不是回来就看不到她了。
皇后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一时间,酸楚、嫉妒、痛恨、羡慕等情绪一起涌在心头。原来私下里他们已经抛弃了君臣的礼数,更可笑的是楚嫣然竟可以直呼皇上的性命。
而皇上哪?温柔深情,小心翼翼呵护,甚至会对着这个女人说对不起。自古以来有哪位君主会对一个妃子道歉?此刻她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皇上确实爱楚嫣然,还是用情去爱。目光又落在楚离歌的嘴唇上,都说薄唇的人最无情,是啊,这个男人对任何人都无情,却将所有的情都给了楚嫣然。原来不是薄唇人无情,是薄唇人最痴情。
楚嫣然想要抬手抚摸楚离歌的脸,却疼得她一动都不能动,委屈道:“疼。”
“你疼我比你还疼。唉,我不该去祭祖的。”楚离歌按住她蠢蠢欲动的手,扫了眼后背上印出的血,内心十分自责。
楚嫣然歪了歪脑袋,正好看到皇后跪在床边,阴鸷的目光看向她,道:“皇后娘娘怎么跪在这了,臣妾可担不得。没得您再以宫规论处臣妾,臣妾受不住这杖毙之刑。”
皇后对视上楚嫣然那充满恨意的双眼,丝毫不畏惧。两个人已经彻底撕开脸皮,还有什么好怕的!身为皇后自然有着她一直以来的骄傲,不屑道:“本宫跪得是皇上,并不是你,你当然担不起本宫这一跪。”
楚嫣然哂笑,挑衅道:“是吗?可皇上让您跪在这又是为了什么哪?您堂堂一个皇后跪在一个妃子的寝殿里也真是够写本书了。”
面对楚嫣然的张扬挑衅,皇后看向皇上,控诉道:“皇上您看到了吧?皇贵妃这样不敬臣妾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她恃宠而骄、嚣张跋扈,臣妾今日惩戒她也算是没有半点偏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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