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送寒,落叶追根,逐渐冷寂的寒风吹落皇宫里的每一个角落。后宫冷清萧寂,如凋零的花朵,百花无芳,唯有甘泉宫里一人独立枝头,艳压群芳。
谁都以为,就算这美人花再出挑,也有花叶凋零的时候,却不想几年过去,非但没有消颓之色,反而日益璀璨流彩。
金秋尽杀,满地的金叶落花被漫天的飞雪所覆盖,铺上一层薄薄的白衣。院子里干枯的枝头被层层叠叠的雪花遮掩住,只有新栽植进来的梅花才为甘泉宫增添了几分颜色。一个月前,楚离歌便让人将暗香院的每种梅花都移植在此,免得楚嫣然怀着孕想赏梅还要跑那么远的地方。
小小的花骨朵还未绽放,包裹的严严实实,却在雪的映衬下越发娇艳夺目。孩子们最喜欢在梅树下玩耍,手里捧着刚下的雪玩的不亦乐乎。
楚嫣然坐在门口,双目不时看着几个小家伙。
她今天穿了一件藕荷色上裳,下着浅粉色桃花争春长裙,外批一件紫貂皮氅衣,面前是一张长桌,桌子上摆放了一张画纸,此时正在绘制一副孩提玩雪图。
现在没有相机,她只有以画像来记录孩子们小时候的样子。
“娘娘,皇后娘娘传唤宫里所有妃嫔到椒房殿议事,还特意让人来请娘娘也去。说是有关皇上的事,和您商量一番。”不多时,多寿从外面跑进来,站在廊下,躬身道。
“哼,娘娘如今临盆在即,什么事有娘娘的事情大?她倒是说的轻巧,请我们娘娘去就去吗?天寒地冻,昨晚又刚下了雪,此时外面定是路滑,娘娘还是不要去了。”兮若撇了撇嘴,没好气道。
楚嫣然没有马上明示,认真的画完最后一笔,才道:“想必是为了皇上下个月万寿节的事,不然她也不会找本宫商量。”眼睛扫了下兮若,从容的收起画笔,让翩若将画纸收起来珍藏,“人家盛意来请,本宫若不去,传出去就是本宫对国母心存不敬之意了。”抬头看了看天,道:“这会子,宫人也应该把路清干净了。兮若你留下照料皇子们,本宫让翩若和香穗陪着。对了,一会儿,要是皇上来了,你让他鉴赏一下本宫的这幅画,就说本宫让他题字。”
等轿辇准备好,楚嫣然手里捧着汤婆子,由香穗和翩若一左一右扶着向外面走去。
到了椒房殿时,入目便是满屋的香罗绮带,珠翠钗金。楚嫣然虽挺着肚子,但步履轻盈,丝毫没有笨重之感。等一屋子的妃嫔给她见完礼,她只朝着主位上的皇后弯了弯腰。不知从何时开始,好像是从她第一次怀孕的时候,便没有正经给皇后行过礼。
从楚嫣然回宫后,皇后就未见过她,如今看来,虽体态丰腴了些,却满面红绯,雪肌如玉,圆润却并不臃肿。目光在触及到楚嫣然的凤眸时闪躲了一下,道:“多日未见,妹妹风采更胜从前,完全看不出是怀着孕的样子。”
楚嫣然红唇一勾,似笑非笑的看着皇后,捋过鬓边的一缕头发掖于耳后,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雍容华贵,臣妾才是真正的羡慕哪。”
皇后面色笑意未减,凉凉的目光在楚嫣然高高隆起的肚子上轻轻划过,眼底闪过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狠厉阴森之色。一转眼,眼底的温婉毕露,似是羡慕,似是自嘲一般,道:“妹妹进宫也快五年了,相当年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如今这第四个皇子都要出生了。可妹妹依旧还是刚进宫的样子,甚至更加美艳动人。年轻真是好,不像本宫,如今年岁大了,这眼角都生出细纹来了。
楚嫣然细细的打量着她,果然看到她那连脂粉都遮不住的鱼尾纹。皇后比她大九岁,如今不过是二十七岁。如果放在现代,也是大好年华,就算在古代也未见得有多老。可是年纪轻轻的皇后竟然连鱼尾纹都出来了,可想而知,皇后平时的心思都用在怎么对付她身上了。
将眼睛转到一边,正是传闻中的余嬷嬷,她一直低着头,让人看不见她的神色。她立在皇后身边,默不作声,心里不知在琢磨什么哪。
楚嫣然收回目光,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梅贵妃。
梅贵妃漫不经心的扫了她一眼,放下茶,道:“皇上下个月的万寿节皇后娘娘想要隆重的办一下,去年皇上不在宫里,错过了一次机会,今年皇后娘娘说定是要补回来的。”
“可不是,皇上平时最疼你,也是你最了解皇上的喜好,所以本宫才差人去请你过来商议此事该如何布置操办。不然,这雪天寒地的,本宫怎忍心你过来。”
楚嫣然微微动了下眉,嘴唇勾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看着皇后道:“还是皇后娘娘想着皇上,可不是,下个月就是皇上的生辰了,臣妾这脑子,险些给忘了。多亏了皇后娘娘的提醒,若是连这事都忘了皇上定会生臣妾的气。不过说到主意,臣妾也实在是没什么好主意。无谓是在九华殿设宴,歌舞助兴,咱们姐妹再给自送上礼物博君一笑。不知众位姐妹有什么好主意没有?”
“本宫这有个主意,也不知好不好,想妹妹给拿个主意。”经过一番热火朝天的各抒己见后,皇后朝着楚嫣然道。“庄太妃自去年年初就被皇上禁足在宁心宫,俗话说母子没有隔夜仇,当时太妃却有错处,如今她知道自己不对,妹妹是不是像皇上求求情,放庄太妃出来啊?本宫这么说也不是全然为了庄太妃,也是为了顾及皇上的名声,毕竟庄太妃是皇上的母亲。”
楚嫣然闻言垂下头,沉默了一会儿,道:“回头臣妾和皇上说说。”其实她早有此意,庄太妃再不对也是楚离歌的母亲,而且还有楚离轩哪。她欠着楚离轩的一份情义,自然想报答他。
皇后微微一怔,没想到她竟然一口答应,沉思一番,道:“不如本宫和妹妹一起,如何?”
“啊?”楚嫣然愣在当场,疑惑的看着皇后。
皇后会心一笑,没有回她的话,而是朝着外面唤道:“钟真,去问问皇上是否在龙吟殿,再问问福公公这个时候去是否打扰皇上的公事。”
楚嫣然有点不满的情绪涌上,感情是不相信她能在皇上面前为庄太妃说好话。脸色沉下,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容,道:“也好,臣妾笨嘴拙舌的,要是说了不好听的惹皇上厌烦,皇后娘娘也可帮衬着臣妾一把。也不至于皇上把气都撒在臣妾身上。”
皇后笑的亲切,柔婉如春的声音如羽毛在人心划过,轻轻柔柔,舒服至极,道:“妹妹这话就偏了,皇上素来最疼妹妹,宠着纵着都来不及,怎会拿你撒气?况且在皇上心里无论你说什么都是对的,又怎会厌烦你。”
楚嫣然微微一哂,轻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回娘娘的话,皇上现正在龙吟殿,理事大臣刚陆陆续续离开,此刻只有轩王爷在。”没多一会儿的功夫,皇后遣去的太监就回来了。他躬身站在廊下,恭谨道。
皇后点了点头,看着众妃嫔道:“那好,本宫和皇贵妃去龙吟殿,你们也都回去吧。”
等妃嫔都走净了,皇后才扶着楚嫣然往外走,到宫门口时,本应各上各的轿辇,却不想为楚嫣然抬轿的人却少了两个人,说是吃坏了东西,正在茅房哪。
皇后已经坐上轿辇,听到这样的话打开帐子,温和道:“不如妹妹和本宫同辇?”
太阳穴突然没由来的跳了两下,楚嫣然动了下眉心,心里总觉的有些不安。深思间,道:“娘娘坐的是凤辇,臣妾若是坐了恐怕有逾矩之嫌。”
“是本宫让你坐的,旁人能说出什么啊?大冷天,你在这等着本宫也不安心啊。”皇后温言相劝,给余嬷嬷使了眼色,“嬷嬷去扶皇贵妃上辇。”
心里虽有些疑惑,但随即一想,皇后还不敢明目张胆的暗害于她,便搭着余嬷嬷的手上了凤辇。
上了辇,皇后道:“说来很久没有见过几位皇子了,什么时候妹妹可以带着他们来椒房殿坐坐。本宫的那太过冷清,像是没个人气似的。你多带着孩子去,本宫也能沾沾那热闹劲。”
楚嫣然一滞,凝眸她有些憔悴的面容,蓄着一抹浅淡的笑容道:“只怕打扰了娘娘,不过娘娘既然这么说,臣妾得空便带着他们去娘娘那讨杯茶水喝。”
“上次的事,是本宫不对。本宫实在是知道那天花之厉害,一时乱了分寸便做出那糊涂的事,希望妹妹原谅本宫的鲁莽。”皇后微微敛容,睫毛微动,似是愧疚般垂下头,“看着妹妹轻而易举取人性命,本宫当时真是怕了,才会有那样的举动。如今想来,真是羞恼不已。”
楚嫣然虽觉得异样,但看着她这羞愧的样子,心里也渐次放下戒备,道:“娘娘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再说这事都过去两年,臣妾都忘了。当时也是臣妾一时冲动,才会要了娘娘身边人的命,娘娘不怪臣妾就好。”不管是做戏还是皇后真的知错,楚嫣然都愿意给她一份颜面,说到底人家才是正儿八经正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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