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涟漪回到中宫,出了一身的汗,便吩咐打了水来洗澡,洗完,觉得肚子有些饿了,派了小环去大厨房要些点心来,不一会儿,小环便回来了,除了点心还带回来一个消息。
“娘娘,您还不知道吧,萧淑妃跪在怡心殿外大半个时辰了。”
虽然一向不喜欢下人们搬弄是非,蜚短流长,可这座锦绣之城本是个大舞台,谁都不可能置身台外,多知道点消息总归不是坏事,所以只要底下人不过份,她都睁只眼闭只眼。
“为什么?”今天这个消息令她也好了奇,拈了一小块云泥糕,咬下去前随口问了一声。
小环立在一边,颇有些得意地答:“说起来跟皇后娘娘还有关呢。”
“怎么回事?”联想到之前太后找了皇帝过去议事,窦涟漪不由警觉起来。
小环当即将听来的讲了一遍,说到高兴处眉飞色舞,认为萧淑妃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真是活该,也不是她幸灾乐祸,主子受宠,做下人的也不止是脸上有光彩,连带着日子也滋润,如今皇后宫的人走到哪里,都被人抬着。
“秀珠,拿朝服来。”窦涟漪坐不住了,一面弹身而起一面吩咐。
秀珠被她风急火燎的样子吓了一跳:“娘娘,您刚从外面回来,好不容易静下来,又要去哪?”还要穿朝服,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窦涟漪没有回答,只是神情严肃不容置疑,秀珠不敢多嘴,便去请了朝服出来帮她换上,然后摆驾怡心殿。
皇后全福仪仗浩浩荡荡,将一路上遇到的人全部惊到了,自她入宫以来,从没见过皇后出行摆这么大的谱,一色的象征权威的明黄色,令他们个个心中一凝,问安的态度自是比往日又不知恭谨了许多。
远远地,李莲成看见皇后盛仪驾到,心中着实吃了一惊,不敢有半点怠慢,示意小太监赶紧去通报,自己亲自接上前去。
等落了轿,窦涟漪抬了秀珠递过来的手下得轿来,及至李莲成打了一个千儿,未容他开口,便启唇:“李总管,通报吧。”
“皇上请皇后进殿。”李莲成没来得及开口,便有先前派去通报的小太监高声通报。
窦涟漪丢下李莲成,拾级而上,走至殿外大门口时,见萧丽云跪在门旁,显然哭过了,脸上犹有泪痕,将脂粉都冲花了。
四目相对,萧丽云狠狠地腕了她一眼,下一秒却现出惊疑之色,实在是没见过皇后正装盛行的样子。
窦涟漪不觉苦笑一声,自己从未害过任何人,也未做过任何不忠不孝不仁之事,不知为何树了这么多敌人,竟连前朝都惊动了,令皇上与臣子对立,难道她真的是传闻中的祸水吗?
“臣妾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进了内殿,玄寂离正在伏案批阅奏折,她屈膝跪了下去,大礼参拜。
“免礼,平身。”
玄寂离眉眼不抬,过了半晌,不见堂下动静,略略诧异地抬眸,这一看,眉心赫然跳了跳,下一瞬间不觉眯了眸,身子索性往椅背上一靠。
“皇后这是想让朕欣赏到你一人千面的模样吗?”
他的口气略透着一些调侃的意味,约摸一个时辰前,她绿箩轻衫,抱一捧白莲花,头上一顶绿荷,如出水芙蓉一般清丽脱俗,这才一会功夫,便盛妆前来,着了明黄色的皇后袍,眼前的她又美丽又高贵又典雅,令他说不出的意外与惊喜。
“听闻皇上因为臣妾罢免了满朝言官,臣妾惶恐不安,特来请皇上收回成命。”窦涟漪非但未起身,反而伏下身去,珍重请求。
这帮奴才传得好快,这宫里喜欢嚼舌根的毛病是得治治了,玄寂离微微哼了一声,声色却是半分不动,“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皇后忘了吗?”
“臣妾未敢忘,可是此事事涉臣妾,如今皇上为了臣妾罢免满朝言官,若是传出去,别人必定以为是臣妾教唆所为,红颜祸水的帽子臣妾担不起。”她苦苦相劝。
俊颜微变,他的语气依旧听不出任何情绪,“朕听出来了,皇后这是变相指责朕是昏君,是不是?”
窦涟漪花容失色,这罪责她更担不起,抬眸仔细看了他一眼,神情淡淡的,并不见一点生气的痕迹,“皇上此话言重了,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明明只是轻声一问,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古语云: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是以玄月皇朝自建立之日起,便制定了台谏制度,历代君主贤明厚德,从谏如流,才有了百年盛世,皇上是明君,自当有海纳百川之胸怀。”
窦涟漪硬头皮说完,堂上却半天不见声音,终于惴惴不安地抬起眼皮,赫然见一双明黄色纹龙朝靴就在面前,心中一凛,头伏了下去,额角正好触在了靴尖上。
一只手便在这时抓住她的胳膊肘,将她扶了起来,下一瞬间,小手被握进了一只温热的大掌中,他牵着她走向案桌后,在椅子上坐下后,捉了她的双手,双眼兴味地看向她。
“皇上,您别这样盯着人家看,臣妾害怕。”她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身子一扭,别开脸去。
含娇带嗔的语气,最是那垂了眸,不胜羞怯的模样最令人心动,他不觉菀尔,“这会子知道怕了,方才慷慨陈词的勇气哪里去了。”
“哪有什么勇气,皇上贯会取笑人。”看来他并没有生气,心想打铁还得趁热,窦涟漪将脸转过来,正对着他,认真道:“那这件事皇上打算如何处理?”
玄寂离抬手捏了捏她精巧的,却因为严肃显得有些硬的下巴,“圣旨既然下了,便无更改的道理,难得皇后一片苦心,这样吧,朕会再下一道旨,着其罢官回乡期间,广调民情,若有建言被采纳者,立即官复原职。” 他当然知道从谏如流的重要性,只是那些个言官平日不思进取,尽是敷衍之辈,他早有敲打之意,这次的事不过是赶巧了。
“皇上英明。”窦涟漪不懂他的心思,见事情有了转机,自是转忧为喜。
他用力紧了紧她的手,喟道:“四儿若是男子,定是最好的谏臣。”
她有些汗颜,其实谁没有私心,就在前两天,她还打算趁他哪天心情好,替父母求个情,让二老回京养老,如今看来,饶是父母被发配边疆也令许多人不满,这事只怕须从长计议了。
也终于明白父亲临行前为什么说这次能大难不死,是托了她的福,说白了,其实是皇上念在对她的一片情深上,这才网开了一面。
“四儿才不愿意是男子,四儿愿生生世世为女儿身,每一生,每一世的守候,只为等待寂离的到来。”眸含烟,眉似枊,她的眼神淬了浓情,轻声若喃。
华瞳深处犹如层峦叠翠,气象万千之后,终是幻化出最纯粹的一抹深情,他盯着她一字一顿:“寂离这一生决不负四儿。”
四目相对,彼此看见对方眼中的自己,此刻的他与她,谁又能想到世事难料,尤其在这波诡云谲的后宫,随时都有令人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呢。
转眼中秋节将至,夏之季也已到了最热烈的时段,仙霞池的莲花全都盛开了,窦涟漪每日必去池边流连一会,为太后摘一捧莲花,或采几只新鲜的莲蓬。
昨夜下了一场雨,早上出门的时候,欣喜地发现碧空如洗,空气清新,她只带了秀珠与一名小太监先去了仙霞池。
满池的荷花破水而出,如婷婷玉立的姑娘,一阵微风吹过,荷叶上晶莹的露珠儿滚来滚去,偶尔一只蜻蜓飞过来,驻足在莲花之上,真是一个生机盎然的早晨。
“娘娘,您前儿个还遗憾没有小船,不然可以去湖心一游,看,那儿不是?”秀珠指着不远处惊喜出声。
窦涟漪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果不其然,前方岸边停泊着一只采莲船,顿时喜出望外,“秀珠,你去问问小船是干什么的,可否载我们云去湖心。”
秀珠答应一声便去了,人是随着船返回的,站在船头兴奋地向她伸出手:“娘娘,快抓着我的手。”小心地将她接上船去。
船一荡,离开岸边,划出一道道优美的水波,在荷叶丛中穿来穿去,渐渐离湖心越来越近,荷花也开得愈来愈好,空气中满是香甜的荷香,沁人心脾。
“这株长得好……那株好漂亮……”她开心地忘了形,一边嚷嚷着一边兴致勃勃地采摘,“啊……”
船身猛然晃了一下,身子向着池子滚落,尖叫中幸好被秀珠抓住了,耳边传过来扑通一声,有人跳入池中,溅起的水花淋了两人一身。
“人呢?”
等两人终于稳定下来,这才发现撑船的小太监不见了,顺着方才扑通声传来的方向看去,果见水里有人向着岸边游动。
“秀珠,看清楚人了没有?”她忽然有点明白了,这是一个圈套,目地竟是要置她于死地。
秀珠摇摇头:“他戴着斗笠,压得又低,不曾看清面相,娘娘,是有人要害……您吗?”始终不敢相信,迟疑了半天方才将心中疑惑说出来。
“恐怕是。”窦涟漪一脸凝重地吐出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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