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夫人,你有什么话要说吗?”同样的一句话,月碧落这次问向的是另一方,彰显着皇后的公平与公正。
窦涟漪的脑子急速转动着,怎样回答才能既置身事外,又救下小英子?可是左思右想,压根没有万全之策。
“不干主子的事,是奴才一个人做的,要打要杀,奴才一个人承担。”小英子不笨,知道大势已去,唯有认罪,或许不至拖累旁人。
“好你个奴才,我平日是缺了你吃的,还是短了你用的,竟做出这等不堪的事情来,枉我白教了你们。”没办法了,窦涟漪只能将全部的希望寄托于皇后娘娘的仁慈上了,痛心疾首之余,冲着端坐于正位上的人盈盈跪了下去:“娘娘,都是妾身教导无方,才令底下人做出错事,要罚便连妾身一起罚吧。”
“窦夫人,出了这样的事你的确责无旁贷,可人心难测,谁能保证身边人个个清白,你们的意思呢?”月碧落抬起视线扫了一圈,征求大家的意见。
夏若桐一直提心吊胆,这下趁机建言:“皇后娘娘明鉴,臣妾等心悦诚服。”
“臣妾等愿听皇后娘娘示下。”有人带了头,一众人皆跟着附和。
月碧落满意地点点头,最后问向安景凉:“皇贵妃,你呢?可有什么想法?”
“皇后一向宽仁,不愿责罚窦夫人,臣妾觉得有道理;只是刁奴委实可恶,断不能轻纵。”眼底杀机一闪而逝,面上,安景凉只是稳稳地说着道理。
一个奴才,还是一个犯了事的奴才,没有人肯为他出头。
“拖出去,梃仗一百板,以敬效尤。”朱唇轻启,皇后下了懿旨。
窦涟漪心头一震,这也太重了,可求情的话冲到唇边,又被她强行咽了下去,皇后头一次处理后宫争端,正是立威的时候,自己贸然开口,非但没用,只怕越帮越忙。
“皇后娘娘圣明。”眼看小英子被人拖了下去,她心急如焚,“妾身管教不严,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求娘娘责罚。”
皇后正要张口,被萧淑妃冷笑着抢了先:“你结党营私,教唆手下污蔑他人,简直是罪无可恕!此等心机险恶之人若不严惩,皇后娘娘,安皇贵妃,臣妾怕今日的一念之仁带来后患无穷。”
“就是,臣妾知道皇后娘娘和安皇贵妃仁慈,可窦夫人栽赃陷害的行径实在是太恶劣了,若人人效仿,后宫将永无宁日。”杜婉莹岔岔地附和道。
夏若桐当即反问:“窦夫人栽赃陷害可有实证?既无实证,凭什么将罪名强加在她头上,莹嫔口口声声指窦夫人污陷好人,那你仅凭子虚乌有的猜测便妄下结论,又算什么?”
“你……”
月碧落扫了一眼气急败坏的杜婉莹,令还欲反驳的她住了口,态度鲜明道:“本宫相信窦夫人的为人,这事就这么定了,大家没事的话,跪安吧。”
“谢娘娘维护。”
窦涟漪又意外又感动,没想到这个时候,竟是皇后保全了自己,伏地叩了一个响头,便急急地退出坤宁宫。
一出来,见秀珠与素云焦急地候在外面,她脚步匆匆,一边走一边从头上拨下一根金钗递与秀珠:“速去刑房打点,恳求施刑人手下留情。”
随即,转向另一边的素云:“你去太医院找徐太医,叫他备好治伤的药立即来新月阁等着。”
两个丫头领命而去,她独自回到新月阁等消息。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秀珠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
“怎么样?”窦涟漪正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一见她,上前抓着她便问。
秀珠摇摇头,将手中的钗一举,眼圈都红了:“他们不肯收,好像是有人发话了,让往死里打,奴婢起初听见小英子惨叫不止,后来不叫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了。”
窦涟漪觉得自己真是天真,安景凉一心置小英子于死地,怎么可能给她救人的机会,“但愿他能挺过去。”
就在主仆两人一边祈祷一边焦心不已时,受完刑的小英子被人抬了回来。
“他是不是死了?”看着小英子浑身是血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秀珠颤声问。
窦涟漪伸出指头探了探鼻息,心下略松:“还活着,素云呢,怎么还不见回来?”人尚有一丝气息,可看这情形,若不施救,随时可能过去。
“奴婢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素云匆匆走了进来。
“怎么就你一个人,徐太医呢?”窦涟漪看她身后空无一人,急忙问。
素云看到床上的血人时,惊得“啊”了一声,这才气愤地回答:“安皇贵妃发了话,太医院不准救一名小偷,若是有人不听,便是与她作对;还说了,太医院的药材是拿来医人的,不是来救贼人的,是以,也不得私自动用。”
这不是摆明了让小英子活不成吗?
“主子,要不您去求求皇上?”秀珠提议道。
万万不可,窦涟漪秀眉紧蹙,微微摇摇头:“如今在外人眼里,所有错全在我们一方,若皇上毫无原则地偏袒,天威何在?”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眼看着小英子死?”秀珠急得直跺脚。
“看我,急糊涂了。”素云忽然记起什么地猛拍了一下脑门,自袖中取出一张折叠的纸来,“这是徐太医给的,奴婢瞄了一眼,好像是药方。”
窦涟漪一把抓过来,打开一看,果然是一张药方,密密码码写满了药名还有方法与注意事项,可是太医院抓不出药,空有方子有什么用?
“咦,这反面画的是什么?”秀珠眼尖,失声叫了起来。
她急忙翻个面一看,只见反面画了好多株野草野花,一时猜不透用意:“徐太医搞什么名堂?”
“拿来我瞧瞧。”
门口蓦然传过来一声,三人抬头一看,竟是夏若桐赶来了,窦涟漪眼睛一亮,急忙迎了上,将手中的纸递给她:“你来得正好,快帮忙看看,徐太医这是何意?”
夏若桐接过去扫了一眼,唇边浮起一丝苦笑:“亏他想得出来。”接着便解释道:“这些都是治伤的草药,太医院既抓不出来,你们可照着样子自己去找,花园,后山,仔细找应该能找全,便算找不全,有一样算一样,总比眼睁睁着看着人死强一些。”
“秀珠,素云,快。”
窦涟漪一听,连客套话都免了,叫上两名丫头便要出门,脚刚一挪动,被夏若桐给扯住了,没好气了瞥了她一眼:“你就别添乱了,叫人看见岂不笑话,让我的人也一起去,咱们便在这等吧。”
“也好,那你们快去找。”
见她说得有理,何况床上的人也得人照看着,窦涟漪没有坚持,便找了外间当差的一名小太监过来,帮着擦拭小英子身上的伤。
“唔……呜……”
床上人间断地发出一两声痛苦的**,听在人耳里越怕焦心。
“他怎么不叫了?”
到了后来却半天没有声音,身上的血迹倒是洗干净了,人却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越怕像个死人一般,窦涟漪的心提了上来。
夏若桐探手试了一下鼻息,又翻了翻小英子的眼皮,发现瞳孔已经焕散了:“不好,若再不医治,只怕没救了。”
“这可怎么办好,秀珠,素云,你们倒是快点回来呀。”窦涟漪冲到门口,踮着脚望,哪怕是先回来一个也好呀。
夏若桐从怀中摸出拇指大小的一片来,递与那名小太监:“想办法塞到他的舌根底下。”见窦涟漪回头问询地望着自己,她解释道:“幸亏我来的时候有所准备,这是参片,可以暂时吊住一口气,希望等得及她们回来。”
“幸好有你。”
窦涟漪看她的眼神无比感激外带庆幸。
后来的确是亏了夏若桐,秀珠她们采回来的花花草草五花八门,有治外伤的,有煎来内服的,在她的指导下,很快用在了小英子的身上,至于活不活得过来,便看他的造化了。
“尽人事听天命吧,只是头三天最为关键,外治内服一样不能少。”一直到傍晚,夏若桐才离去,临走前特意嘱咐道。
窦涟漪用力点点头,小英子此番算是替自己扛了一回,她一定要救回他。
好在上天还算开眼,三天后,小英子的病情总算稳定下来,但内伤太重,即便活过来,人只怕废了。
但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吗?
这日,听说小英子可以坐起来了,窦涟漪很是欣慰,便跑过去看望。
“奴才谢主子相救,此恩此德奴才永世不忘。”小英子一见她,便挣扎着欲起身参拜。
被她赶紧示意人扶住了,坐在素云搬来的凳子上,细细看了一下,小英子的神色确有好转,这才彻底放了心,“你也是,这么大的事也不事先通个气,大家一起应对,总比你一个人扛要强些。”
“对不起,是奴才连累了主子,原是想帮您一把,只是人微言轻,反倒给人抓住了把柄。”小英子郝颜道。
窦涟漪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连累不连累的话以后别说了,大家同坐一条船上,原是该彼此照拂,我今儿个说句话:以后有我一口饭吃,便有你们一口汤喝,大家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你们可愿意与我一起同舟共济?”
“愿意。”
“愿意。”
“愿意。”
三声一齐响了起来。
“好,窦涟漪能有你们在身边,也不枉来宫里一趟了。”她欣慰地点点头。
这时,门外有人请示:“窦夫人,微臣可以进来吗?”
“快请。”
听到徐太医来了,窦涟漪连忙命人相传,随即,徐怀玉在秀珠的引领下走了进来,拱手行礼:“微臣见过窦夫人。”
“快别客套了。”窦涟漪摆摆手,她是以身体不适为由将他请过来的,时间紧迫,便赶紧道:“你且帮他瞧瞧,瞧完了过来回话。”
回到正房,过了约摸一柱香的功夫,徐怀玉过来了,向她禀告诊断结果:“回禀窦夫人,伤者外伤基本无碍,只是内伤颇为严重,须得仔细调养,即便调养得当,以后也不能干重体力活了。”
“只要人活过来就是万幸,至于重活之类的不能干便不干罢了。”
窦涟漪忽然觉得胃酸上涌,想要呕,好在被她及时压下去了。
虽是极细微的不适之举,却也没逃过一位医者的眼晴,徐怀玉温声而问:“窦夫人不是说身体不适吗?不妨让微臣看看。”
也对,既是传他来请平安脉的,就算装模作样也得走走过场,窦涟漪便将玉腕伸出,置于请脉用的软枕上,秀珠又在上面盖了丝帕。
“咦?”
手指一搭上脉,徐怀玉不禁“咦”了一声,窦涟漪倒没什么,秀珠紧张兮兮地问:“怎么啦,可是病了?”
“秀珠姑娘别着急,容微臣仔细诊断。”
窦涟漪瞥了一眼自己的贴身侍女,不觉笑道:“看你的样子,我就算没病也要被你这张乌鸦嘴说出病来。”
秀珠吐了吐舌头,不作声了,只是一脸难掩紧张地盯着徐怀玉两根修长的手指。
“应该是了。”
终于,徐怀玉收了指,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要紧不慢收拾软枕,可把秀珠急坏了:“徐太医,你别卖关子子,主子到底得了什么病,快说呀!”
“徐太医,不管什么病,你只管说出来便是,我扛得住。”联想到最近身子确实不大舒服,窦涟漪也不禁起了疑,当下鼓励一声。
徐太医这才一拱手:“恭喜窦夫人,您有喜了。”
“啊!”
主仆俩对望一眼,俱是不敢置信。
“看脉相已有一月有余。”徐怀玉进一步补充道。
秀珠这才惊喜出声:“小姐,您真的有喜了,太好了。”
“别摇,别摇,小心一点。”秀珠一时高兴得忘了头,竟是扑上来抱着她又是叫又是摇,吓得她连忙护住小腹。
秀珠被她一提醒,也吓得不轻,赶紧后退几步,竟是碰都不敢碰的样子,惹得她又好气又好笑。
不消一刻,窦涟漪怀孕的消息传遍了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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