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宫里,她的心中已有了计较,有条不紊地吩咐小英子将“证物”找个地方掩埋了,又命他设法挖一窝白蚁来,用小罐子装着备用,自己则出门往东屋走去,她觉得该提醒一下杨凝芷。
“给俪嫔娘娘请安。”东屋门口值守的小太监上前打了一个千儿,随后高声通报:“主子,俪嫔娘娘来了。”
话音刚落,门帘被人掀开,杨凝芷迎了出来:“姐姐来了,快请进。”
“你换了衣裳?”她特意留意了一下,杨凝芷身上着的是粉红撒花薄棉裙子,袖口领口围了一圈雪白的貂毛,极是俏丽。
杨凝芷略显惊奇道:“姐姐怎么知道的,我方才出去走了一圈,出了一身汗,回来便换了。”说话间,进了外间抱厦,杨凝芷让她在上位坐了,自己则在对面坐下,又吩咐底下人上茶。
“凝芷妹妹,姐姐也知道宫里的生存艰辛无比,多少双眼睛都盯着皇上一个人,明争暗斗从未间断,但我总以为,人不能失了初衷,你说呢?”窦涟漪执着她的双手,语重心长地告诫。
杨凝芷忽闪着一双大眼睛,深深地点了点头:“虽然妹妹不知道姐姐何以突然说这番话,但我知道姐姐都是为妹妹好,妹妹记下了。”
“记下了就好,总之,善恶终有报,害人终害已,姐姐深信这个道理,也希望妹妹不要忘记才是。”她继续推心置腹。
杨凝芷有些惶恐地反握了她的手:“姐姐,妹妹是不是做错什么了,如果有,你只管明示。”
“姐姐只是一说,你姑且一听便是了,好啦,姐姐屋里还有事,走了。”看着女人一脸无害加无辜的样子,有一刹那,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算了,即便不是她做的,自己提醒一下也是好的。
杨凝芷殷勤地将她送到大门外,方才互道晚安,各自回房。
次日起了一个大早,窦涟漪命小英子提着小罐子来到春禧殿,彼时,杜婉莹还没起来,一来孕期不用给皇后娘娘请安,二来,怀着孕的女人睡意自是多一些,是以人家有足够的理由想睡到什么时候便睡到什么时候。
她在廊沿下候着,结果这一候便是半个时辰,方有人出来宣她进去问话。
“婉妃娘娘,吉祥的病因臣妾已经找到了。”她被带进去,隔了红纱帐请了安,便直接开了口。
杜婉莹犹打着哈欠,懒洋洋的声音自帐中传出:“是什么病因,可救活了?”
“回禀婉妃,吉祥的根部盘驻了一群白蚁,日夜啃咬之下,吉祥其实早就病了,只是近日到了晚期,才被发现,所幸现在找到了病因,相信假以时日,吉祥又会生机勃勃。”她活灵活现地解释着,末了突然记起来似地问:“对了,那些凶手装在小罐子里,您要不要亲自过过目。”
“不要不要,恶心死了,快拿走。”杜婉莹一听之下,满脸嫌恶地大摆其手。
窦涟漪心中发笑,面上仍是一本正经的:“臣妾还要给皇后娘娘请安,婉妃娘娘没什么吩咐的话,臣妾告退。”
“等等。”刚转身,听得后面这一声,不得不转过来,静等示下。
杜婉莹坐了起来,脑子似乎转过弯来了:“那些白蚁必是你放进去的,你一样脱不了干系。”
要不要这么穷追猛打、纠住不放外带胡搅蛮缠啊,窦涟漪心中腹诽,面上还得陪着笑:“婉妃娘娘,您昨儿个答应了,只要吉祥得救,便不找臣妾的麻烦。”
“怎么算得救,除非你让它再开一次花,本宫便饶了你。”
人们常用铁树开花形容难得,纵她天大的本事也没办法呀,“娘娘,花开花落本是自然规律,若定要逆势而为,未必是好事。”
“娘娘,小李子回来了。”门口,一名小宫女回禀。
杜婉莹只扬了扬手,一直守在床头的贴身宫女玉莲赶紧替主子宣了一声,名叫小李子的太监恭身而入。
“可看清楚了?”娇慷的声音传出来,立在帐外的人却谁都不敢轻松。
小李子勾了勾腰:“回主子,看清楚了,吉祥确实活过来了,外面都说吉祥是娘娘的运数,花开预示娘娘珠胎已结,而花落并不代表皇子有异,正应了花落子结的自然规律,可见娘娘必定开花结果。”
“当真。”
帐中声音一喜,显见得帐中人心情极好。
“千真万确。”小李子的紧张也随着主子的好心情而稍稍一松,带着讨好的笑容信誓旦旦。
窦涟漪暗自好笑,这些话不过是自己安排人放出去的,就是怕这位主太难缠,如今起了作用,便趁热打铁:“恭喜婉妃,贺喜婉妃,臣妾还要给皇后娘娘请安,如果婉妃没什么吩咐的话,臣妾告退。”
“哼,算你走运,罢了,本宫今天心情好,放你一马。”杜婉莹示意玉莲撩开红帐,一边在贴身侍女的服侍下起身,一边哼了一声。
她赶紧谢了人家“放自己一马”的恩典,掉头离开。
不久,宫里又传来喜讯,皇贵妃安景凉也怀上了,各宫滋味不一,但太后自是喜得不得了,赏下了不少宝贝,皇室子嗣向来是多多益善,何况当今天子尚无一子一女,绵延子孙更成了刻不容缓的大事。
“照我看,那株铁树好像预照的是皇贵妃,千年的铁树终于开了花,她也真是好运。”关睢宫的抱厦间,楠木榻上已换上了珍贵的波斯手工毛毯,人坐在上面又暖和又柔软。
隔着楠木小几,夏若桐捏了一块什锦点心送进嘴里,细细了咽了下去,方道:“你常说好人得好报,照此看哪,也未必如此。”
“但愿她得了子,即便为了腹中孩子的福报,也别再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了。”她始终存了善念,相信再恶的人,为了孩子也会弃恶从善。
夏若桐淡淡一笑:“只怕这后宫越来越热闹了,我们且等着看热闹便行。”
“若只是当个看客就好了,只怕未必能够如愿。”在宫里呆得越久,越明白一个事实,想在天下第一城里独善其身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
所幸有他护着,这一路风高浪急,终是走到了今天。
两人正说着,秀珠执了壶进来续水,脸色很是不好。
“哟,又是哪个不开眼的,惹了秀珠姑姑。”秀珠是关睢宫的掌事宫女,当得起一声姑姑,只是关睢宫向来随和,加上她年轻,是以平常没人这么叫,夏若桐也是故意逗着玩。
秀珠气得手一顿,“主子您早上不是吩咐下来,煮一盅血燕羹吗,正好宫里没有了,便去内务府要,结果他们也说没有,说是都给存贤堂和春禧殿的两位主子要走了,她们要那么多吃得完吗?”
“吃不完可以扔了呀。”
窦涟漪弹了弹衣身,漫声一句。
莫说是血燕了,即便这两宫要天上的星星,只怕也得摘去,谁叫人家怀的是龙种呢。
“主子,那您怎么办,徐太医可是说了,您身子不能断了调理,否则只怕真的就……”后面的话秀珠咽了下去,怕乌鸦嘴一张,主子真的怀不上了。
向来大大咧咧的夏若桐也不禁替她着急:“这人参虽大补,可不能多吃乱吃,唯有血燕最是滋阴补血,且没什么副作用,可谓女人的良友,依你现在的体质,万万断不得的。”
“你让人去请徐太医来,看看可有什么替代品。”总不能跟两位孕妇争吧,唯今之计,只能想想别的办法了。
夏若桐站了起来:“妹妹还有事,走了。”
窦涟漪知道她难受,也不强留,将她送到门口,直到那抹哀伤的背影淡出了视线,方回到屋子里。
“给俪嫔娘娘请安。”
不一会儿,徐怀玉便到了,一如以往地不疾不徐。
“不必多礼,想必路上他们都跟你说了,如今血燕难得,不知道徐太医有什么建议?”几次事件过后,彼此已建立了信任,说话也省了许多废话。
徐太医这一路已有了计较,当即和盘托出:“民间坐月子的女子常用一种叫益母草的草药补身,草贱易得,效果却是极佳,俪嫔且先煮来喝,微臣回去后仔细研究一下,若能加上一些调经补气的药,调制出丸药出来,既方便服食又可增加效果,如此可行?”
“自然是好,这草哪里可得?”听他说草贱,太医院未必会有。
果然,徐怀玉从怀中掏出一张画了图样的纸,回答道:“微臣画了它的形状,娘娘可派人去池边,山上的溪边找找,应该很容易找到。”
“好,你且回去研制着,小英子。”她接过纸,请徐太医下去,扬声招来小英子,命他照着去采。
自此,关睢宫又飘起了药香,有人问起,只说俪嫔主子的身子越来越虚了,试着吃吃药,看能不能有所好转。
过了一些日子,药香竟是突然消失了,再一打听,说是吃了一段药也不见好,徐太医请过诊,已断定怀不上了,俪嫔一泄气,索性不管不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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