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寂离的脸色沉郁得可怕,良久,终于发声:“下去吧,白沙洲那边朕会另派人手。”
“是,属下告退。”
退字还未落地,黑衣人倏忽消失不见了。
天光已大亮,宫人请示后进来,侍候皇上更衣、洗漱,李莲成便恭身询问:“皇上,可以传早膳了吗?”
“不用了,朕今儿个早膳便陪太后一起用吧。”玄寂离摆摆手,迈开大步往殿外走去。
孝仁太后得知儿子要陪自己用膳,自是喜不自禁,忙让人多摆了一副碗筷,母子俩一边吃一边聊。
“母后,儿子想跟您要一个人,可行?”玄寂离一边殷勤地替母后挟着菜,哄得孝仁太后眉开眼笑,一边声色不动地提出了此行的目的。
孝仁太后正在兴头上,岂有不允的:“皇帝看中了谁,只管收去。”
“儿臣谢过母后。”
玄寂离夸张的一声,越怕令孝仁太后欢喜,“皇帝到底看中了谁,说出来好让哀家见识见识。”能令儿子看中的绝非凡品。
“飞雪。”见时机成熟了,他轻轻地吐出一个名字。
当初怕母后遭人暗害,是以将飞雪派去保护,如今情势逆转,相信宫中无人敢动太后一根毫毛,是时候收回飞雪,另派它用了。
“她啊,跟了哀家这么多年了,如今放在我身边的确是浪费,你既然有用,收回去便是。”皇帝训练这这些隐卫不容易,孝仁太后当然也希望他们能发挥更大的功用,是以爽快地答应了。
玄寂离心情稍霁,便陪着母后用完早膳,又聊了一会家常方才离去。
“安排几个得力的人手上岛,俪嫔的起居尤其是膳食都要检查过了方可使用。”到了殿外,男人直视前方,薄唇微启。
得知他派飞鱼保护窦涟漪的那一刻,李莲成内心早已惊骇到了极点,方才皇上又跟太后要回飞雪,看样子是要在女人身边安排人手长期保护了,这样的待遇除了皇上自己从前只有太后享受过,如今轮到被废黜的俪嫔娘娘了,叫他哪敢怠慢一分。
“皇上请放心,奴才一定尽心照看好……俪嫔娘娘。”好像皇上方才就是这么称呼的。
皇帝的金撵轿抬了过来,玄寂离上轿前悄声道:“对外只说是那些人是安排来监管她的。”李莲成眼底闪过一丝疑惑,联想到皇上命自己暗中调查婉妃失子事件,随即明白过来,皇上这是不想打草惊蛇,忙点了点头,服侍着皇帝主子上轿而去。
而窦涟漪并不知道那夜的灾祸是人为所致,只让大家警醒一点,别一不小心再弄出什么事故来。
秀珠见她这段日子不是看书便是沉思,终于忍不住了,“主子,您既然猜到福嫔也知道小册子上的内容,而且还制作媚香迷惑皇上,为何不去揭发她呢?”
“证据呢?至于迷惑皇上,至多算是惑乱宫闱,她一掉金豆子,止不定皇上一心软罚都不会罚一下。”窦涟漪从沉思中惊醒,不以为然道。
秀珠没想这么多,闻言恨得一跺脚:“那就这样放过她?”
“秀珠,你着什么急,主子是不会令五儿枉死的,奴婢相信主子心中已经有主意了。”素云在一边按住她,叫她稍安毋燥。
“真的。”
秀珠盯着主子的脸,平静如故,又垂了眸看书去了,好像是胸有成竹的样子,却又迟迟不见动作,急死人哟!
“主子,主子,吵起来了。”
小英子大叫着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
“出什么事了,慢慢说。”窦涟漪眼皮微微一挑,这岛上本来只有三两个看守的宫人,再加上主仆四人,如今她的人都在这里,那就只能是他们吵起来了,只要自己人没事她也懒得管了。
小英子匀了一口气,这才道:“主子您是不知,岛上忽然多了好些个宫女太监,说是那边特意派过来照顾娘娘的,方才桐贵人差了人送食物来,可那些新来的宫人硬是不准送进来,还说……”
“还说什么?”
以她今时的地位,实在不需要这么多人手,除了监视自己外,还能有什么作用,玄寂离,你想得可真是周到。
“他们说主子不过一介戌民,犯了那么大的事没被打入冷宫便不错了,岛上有什么吃什么,哪用得着那么好的食物。”小英子越说越气愤。
别人还好,秀珠一听炸了毛,撸拳捋袖地便要冲出去论理,被窦涟漪出声叫了回来:“站住,你这存不住气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主子,这帮狗奴才都欺负到您头上了,您还不让奴婢管?”秀珠不得不停下脚步,却一百个不情愿外带不理解。
窦涟漪漫声道:“若没有皇上的旨意,谅他们也不敢这么张狂,罢了,该干嘛干嘛去。”说完,又自顾看书去了。
这时,门口光影一明一灭,素云抬眸一看,惊喜交加地叫了起来:“主子您看,谁来了?”
谁还会来,窦涟漪嘟囔一声抬起双眼,这一看也是喜不自胜,赫地从椅子上起身迎了上去,行到一半却停下了,眸底隐现一丝恶作剧的笑意,身子盈盈拜了下去:“民女叩见月王妃,月王妃吉祥!”
“快起来,这个时候了亏你还有心情玩笑。”明雪鸢嗔怪地将她扶了起来,顺势解下紫罗兰雀金裘递与素云,拉起她往屋子里走。
窦涟漪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我没开玩笑啊,如今您贵为天下第一王妃,我可是草民一介,若是失了礼数就不好了。”
“再敢贫嘴,看我不罚你。”明雪鸢扬起了手,作势要打,吓得这边赶紧缩了头求饶:“妹妹不敢了,姐姐别生气。”
明雪鸢睨了她一眼:“这还差不多。”说笑间,两人分宾主坐了,秀珠又奉了茶,便一边品茶一边聊了起来。
窦涟漪捧起茶杯,揭去上面的盖子,透过袅袅升腾的雾气打量着对面的人,一袭紫色的织绵裙衫上,盛开着无数朵紫鸢花花瓣,领口与袖口缀了上好的雪白色狐狸毛围,整个人少了一丝往日的仙气,却是说不出的贵气与华美。
“你脸色不错,看来王府的生活极是滋润。”脸也略圆了一些,肤色亦是动人,这令她深感欣慰。
明雪鸢抚着脸颊,略略自嘲地笑了笑:“如今也不可能成天练舞了,好像人是长胖了一些,前儿个还跟王爷讨论怎么减些肉呢。”
“王爷怎么说?”窦涟漪噗哧一声笑了,极是八卦地打听。
明雪鸢不知道要不要把自己与王爷不过是挂名夫妻的事说与她,想了想,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便白了她一眼:“瞧你一脸八婆的样子,哪像个妃嫔。”
“我早已经不是什么妃嫔了。”她冲口而出。
明雪鸢眼神一黯,她也是刚刚从王爷那听到的,立即跟王爷提出过来探望一下,王爷焉有不支持的理,当即安排人和车将她送来了。
“皇上的孩子没了,心情自是不好,五儿这孩子也是顽皮,尽早会出事。”
窦涟漪恨声道:“五儿是被人利用了。”
“到底怎么回事?”明雪鸢一听有内情,赶紧追问。
她便将事件经过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最后气愤道:“最可恨的是他,不问青红皂白便将五儿给杖毙了,这不是草菅人命吗?”
“不然。”
明雪鸢抚着袖口雪白无杂的风毛,沉吟一声。
“姐姐你怎么也帮着他说话。”窦涟漪不觉有些不高兴,莫不是成了王妃,性情便变了?
明雪鸢知她钻进死胡同里去了,徐徐啜了一口茶,轻言漫语道:“你极力维护五儿,因为她是你的义妹;而婉妃想为未出生的孩子报仇,因为那是她身上的一块肉;至于皇上,急着处死五儿,或许是想保住你。”
“说到底,太后有句话说得极对,不管五儿有意还是无意,皇子是因她而死,再怎样也难辞其咎。”见她犹有些不服气,明雪鸢补充一句。
窦涟漪陷入沉思中,不得不承认,理的确是这个理,可是那背后的主谋呢,难不成让她逍遥法外,让五儿含冤枉死?
不,她一定要揪出那个人来,让她受到惩罚,也是给五儿一个交待。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犯的错承担责任,五儿是,其他人也如是。”窦涟漪扬唇,坚定。
明雪鸢摇摇头,在后宫这个充塞各争斗的地方,想要坚持公平正义简直是天方夜谈,即便尊为皇帝,很多时候不也得权衡利害,或是违背心意或是和稀泥吗?
“我最近在跟王爷学琴。”看来对方一时半会还转不过弯来,好不容易来一趟,不想把气氛弄僵了,她婉转地转了话题。
窦涟漪眼前仿佛出现一个优美的场景:宛若仙子的女子着一袭轻纱,抚着古琴,旁边温润如玉的男子倾耳细听,实在是妙不可言。
“恭喜,你与王爷琴瑟相和。”收回思绪,她喜孜孜地道贺,看来自己之前的担心竟是多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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