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了?”起初,他并没往那个方面想,后来脑海中灵光一现,犹是不敢相信地问。
窦涟漪不答,只用力一点头。
“太好了。”他极少见地叫出声来,迫不及待地将脸贴向她的腹部,“我听听。”
她笑着睨了他一眼:“还小呢,现在哪听得到,你这作爹的也太急了一些。”
“我能不急吗,你知道我是多么希望拥有我们的孩子,四儿,谢谢你。”玄寂离情不自禁地将她拥入怀中,喃喃的语声扑出的气息温热了她的脸颊。
次日早上,窦涟漪怀孕与皇上亲赐俪妃的消息一起晓谕后宫,太后听闻后喜忧参半,病倒是一下子好了许多,夏若桐与杨凝芷均替她高兴,至于其他人,反应可想而知。
“她的命还真好。”皇后一听到消息,手蓦然成拳,长长的指甲深陷进掌中,有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她也浑然未觉地恨声一句。
玲珑小心地查看着主子的脸色:“娘娘莫要气坏了身子,反正您手上有杨美人的孩子。”
“杨美人的孩子能跟窦涟漪的孩子比吗,皇上的心里只有那个贱人,到时候必然立她的孩子为太子,本宫这一生都要活在她的阴影里了。”月碧落越说越生气,手不由自主地越攒越紧,直到尖锐的疼痛感传过来,她打开手心一看,掌心染血,两片长长的指甲断在掌中心。
玲珑唉呀一声:“娘娘流血了?”赶紧唤小丫头去找来药粉和纱布,一边帮主子包扎一边劝告:“娘娘,这孩子还止不定生不生得出来呢,您何必气坏了身子。”
是呀,贴身宫女的这句话倒是是提醒了她,方才也是气糊涂了,殊不知,没有自己的“允许”,贱人这一胎怎么可能生得下来呢?
“娘娘。”
高成悄无声息地进来,哈着腰,低眉垂手地唤了一声。
“什么事,说。”虽然心情平复了许多,月碧落的情绪仍是不好,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
高成走近一步,压低声音说了几句什么,月碧落阴郁的脸上神情一震:“当真?”
“奴才已命人控制起来了,只等娘娘示下。”高成谄媚地看着主子由阴转晴的脸,一直担心因林太医那件事被主子抛弃的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月碧落沉吟着,底下人大气不敢出,只有她的手指在红木小几上轻叩着,发出嗒嗒的声响,凭空地令屋子里的空气紧张了几分。
“拿本宫的腰牌出宫,悄悄地将她带进来,注意,千万不能走漏了风声。”终于,那令人紧张的轻叩声蓦地一停,月碧落有了主意。
高成大声答应一声“是”,尖细的嗓音越发像鸭子在叫,刺耳极了。
初春的金陵城尚带着一丝料峭的寒意,傍晚时分,天边开始乌云翻滚,天空阴沉沉的,风儿带着呼哨声送入耳朵,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夜幕降临的时候,大雨倾盆而下,各宫都早早地关上了殿门,躲进了各自风雨不透的宫殿里。
一辆马车在夜色与豪雨的双重掩护下驶进皇宫,最后停在坤宁宫外,一直焦急地等候在殿门口的高成,撑着一把油纸雨伞急忙跑了上去,声音因为紧张而愈加尖厉:“人带来没有?”
“回高公公,带来了。”马车夫答应一声掀开帘子,将里面涨鼓鼓的麻布袋扛了起来,便往殿里走。
高成在边上打着伞,只是雨太大了,根本没法遮挡,一阵狂风吹过来,呼地一下卷走了手中的伞,他也顾不上了,一路奔跑着进了殿内。
抱厦间,月碧落心神略有些不宁地坐在榻上,这会盯着地上的麻袋,眼底隐含了一丝兴奋:“打开。”
“是。”高成自然听出了主人的情绪,心中更是心花怒放,今儿这事若成了,那可真是奇功一件,往后在主子面前也长了脸不是,他走上去解开了系住麻袋口的绳子,一团东西嗖地滚了出来,发出呜呜的声音。
月碧落在看到地上一团人影的脸时,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她当真以为面前的女孩是窦涟漪。
“你们是谁,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绑架相府大小姐,不想活了吗?”高成一抽出塞在女孩口中的布,女孩便跳了起来厉声喝道。
高成一脚将她揣倒:“大胆,见了皇后还不跪下。”
“皇后?”女孩翻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不屑一声:“皇后又如何,本小姐不希罕,不然也轮不到别人头上。”
高成扬起手:“大胆。”
“住手。”眼看一巴掌便要落在女孩肤若凝脂的脸上,上首轻轻地传来一声,令他高扬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女孩美丽精致的五官与窦贱人一般无二,不过稍稍仔细一瞧,便可分辨出两人神态与语气压根不在一个点上,一个刁蛮嚣张,一个柔中带钢。
“你叫什么名儿?你父母是谁?家中可有姐妹?从实招来,若有半句隐瞒,别怪本宫不客气。”月碧落从高成那里已经得到消息了,女孩自称窦涟漪,是前相爷窦承先的女儿,此刻,她希望从女孩那里亲口得到证实。
女孩满不在乎外带一丝得意地答:“民女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窦名叫涟漪,是窦相唯一的女儿是也。”
“胡说,若你是窦承先的女儿窦涟漪,那宫里的俪妃又是谁?”月碧落喝问一声的同时,死死地盯着女孩的脸,好从中看出点什么来。
自称窦涟漪的女孩颇有些不耐烦地闪着一双灵动至极的大眼睛:“民女已经告诉你们了,既然你们不信,可将父亲找来一问不就真相大白了。”
这时,玲珑走了进来,附在主子耳边悄语。
月碧落的双眼随之一亮,“管家已经招了?太好了。来人,就说本宫有急事,请皇上务必移驾坤宁宫。”她吩咐一声的同时站了起来,“将她带至正殿。”
约摸过了一柱香的功夫,玄寂离的轿撵一直抬进了坤宁宫的廊沿下,皇后月碧落迎了上来:“臣妾深夜打扰皇上委实不该,实在是兹事体大,还请皇上见谅。”
“罢了,皇后一向识大体,今儿必是有要紧事,朕不会怪你。”玄寂离刚在关睢宫歇下了,被皇后派的人打搅了,的确有点不高兴。
月碧落知几地帮他解下丝绒轻裘:“谢皇上体谅,请至正殿一坐。”
“到底什么事?”漏夜相请已属意外,这会又请他去正殿,倒令玄寂离越怕起了疑。
女人一脸凝重:“皇上去了,一看便知道了。”
说话间,两人并肩踏入正殿,玄寂离一眼看见殿中跪着一名女子,正好听到脚步声回头,这一看令他差点惊呼出声,然,他是何等心细之人,窦涟漪明明在关睢宫,怎么可能跪在这里呢。
“她是谁?”他迈着慵懒的步子走向上首坐了下来,扬手指了指左侧的座位。
月碧落依命坐下,按捺住心中汹涌的激动,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皇上,您还是自己问吧。”
“皇上,您是皇上?这怎么可能,不是说皇上是个病秧子吗?”堂下女孩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道伟岸的身影,直到有人称他为皇上时,终于忍不住嚷了起来。
月碧落皱紧眉头斥责道:“大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皇上一向康健,怎么会是……”那三个字她不敢说出来。
“无妨,朕记得以前是被人称作病秧子来着。”某一刻,玄寂离的脑海里浮现出德安太后的面容来,他拢了拢思绪,盯着眼前这张酷似心爱女子的脸,“你是谁?”
女孩的脸赫地灿若红锦,眸光于飞,正对着他大声背诵道:“当朝宰相窦家有女名涟漪,年方二八,端庄贤淑,实乃皇后之最佳人选,着择日完婚。”
“你怎么会背?”玄寂离直盯着女孩的脸,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段是当年德安太后为他挑选皇后时下的懿旨。
女孩瘪了瘪嘴巴,她现在后悔死了,早知道皇帝这么英俊无匹、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她才不会逃婚呢,“皇上,我就是这道懿旨里皇后的最佳人选啊!”
“你……”
男人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也被这一句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不过一瞬,他恢复了清明,脸兀自一沉:“冒名顶替是什么罪,你知道吗?”
“皇上,原来您生气也这般好看。”女孩丝毫不惧他的黑脸,双眼一直不错眼珠地盯着他,毫不掩饰对他的爱慕之情,忽然撅着红润欲滴的嘴巴后悔不已地:“如果我知道皇上这般英俊,当初才不会逃婚呢。”
“逃婚?你说你逃婚?”一直默不出声,只看这场戏如何演下去的皇后突然插嘴,实在是这一句太令人震惊了。
玄寂离则冷冷地问:“你是不是疯了,才敢这么胡言乱语。”
“我没有疯,我是傻了,竟然会逃婚。”女孩仍是沉浸在悔恨里。
看得出来玄寂离不愿意相信,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月碧落这才道:“皇上,臣妾带了窦家的管家来,不如听他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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