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里屋猝不及防的响起女子的尖叫声,打破一室的静谧。随后,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大人,可还好?”来人敲了敲门框,急声问道。
室内响起“噼啪”的鞭笞声,以及女子娇媚入骨的申银。
“无事,退下。”
听到里间主子的吩咐,侍卫眼底闪过一道晦涩艾美的光,转身招呼一路急掠而来,藏身于屋檐上的兄弟们离开。
府中规矩极严,十步一哨,更有无数暗卫潜藏着府中各处,方才猛然想起女子的尖叫声,侍卫长便连忙带人过来了。
如今确认主子无事,一群人走南闯北的,当下哪里还能不明白里头发生了什么。
主子们的事,说不得,说不得。
一群人互相交流了一个隐晦的眼神便一通散了,为了不扫了主子的雅兴,更是走远了些,总归这院子里,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与侍卫臆想中的不同,屋子里全然是另外一幅景象。
昔日重权在握,目中无人的桐城副将方年,如今却是被人强强按在地上,不得动弹。而他昔日里最为宠爱的爱妾,此时却是半落着身子,横在床塌上一动不动,唯有胸前未曾凝固的鲜血昭示着她横死的遭遇。
一旁的圆桌上坐着一名做男子打扮的女子,一脚搭在桌子上,长鞭在握,周身气势凌厉。声线却是娇弱无比,宛如百灵,常人听了也要身子骨软上三分。
女子百无聊奈的绕了一把藤鞭,口齿微启,声色柔媚的说道:“方叔叔,一别多年,您的品味还是一如既往的独特。”
听这女子的口音,二人竟是曾今相识的。
方年震惊的抬头,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子,不由瞪大了一双眸子:“你,你……”
却说这二人,何止有些渊源,原也是亲家。
女子扬唇轻笑道:“方副将想来还是没有把我柯子蓉给忘了,当真是荣幸之至。”
方年恨得咬碎一口银牙,他怎么会忘?
三年前,发妻的灵堂之上,就是这个小娃娃持刀差点一刀砍了他。
昔年他整日流连于侧室房中,养大了侧室的心思,一个不察竟叫她出手毒死了当家的主母。那当家主母,可不就是眼前这柯子蓉的亲姑姑。
柯家人在玄鸣城得了消息,匆匆上门来讨公道,杖杀了妾室不说,小姑娘还拿刀伤了他。两家自此交恶,久不来往,便是见了面,也要红眼打上一架的。
“你想怎么样?”方年如今命脉被人握在手中,这话自是抖着牙槽说出来的。
话落,方年便感觉到踩在脊背上的那只脚猛的用力,将他的心肝肺都挤压起来,白眼一翻,险些不能呼吸。
男子清润温和的声音自上方传来:“看你不爽,来取你命的。”
方年盘踞桐城多年,一路坐到了总督之下的二把手位子,灵力修为自也是不弱。然而能出其不意的制住他,让他丝毫没有抵抗之力的,便只有他记忆里的那个清傲如松的少年——柯家少主柯子卿。
“柯子卿?”方年咬牙吐出两句话,“你今日若是杀了我,咱们两家就是死仇,不死不休,我方家绝不会放过你这个砸碎。”
方年心下也是纳罕不已,年前听闻柯家的少主得了重症,连玄鸣城大比都缺席了,白白将巫山的通行令拱手让给莫家。
柯家成器的就他一个,独苗苗却是眼瞅着都是不行的样子,着实让他嘲讽了许久,未料如今不仅好好的站在他面前,更是扬言要取他的性命。
柯子卿话音刚落,方年就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威压,来自强者的压迫之力,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来自念力的威压,那是青银境的人才有的。
柯家的这孩子,竟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成长为青银境的强者了。
柯子卿冷眼看着他挣扎,神色冷硬果决,低头看着趴在地上如死鱼般的方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方家与柯家早已是死仇,世叔你到如今都没看明白?”
柯子蓉适时的一扬鞭子,盖住了他破口而出的辱骂声:“咱们可没耐心同你耗下去,你只要记住,我们今日能悄无声息的进来杀你的侍妾,明日就能不动声色的灭你满门。这个觉悟,你应当是有的吧!”
方年“呸”的吐出口中的血牙,恨声道:“你把我儿子怎么了?”
“他们今日倒是好得很,不过你儿子同那刚满月的孙儿明日如何,我却是不敢保证了。”柯子蓉从桌子上跳下来,用鞭柄挑起他的下巴,笑得温柔,“他们的安全,全看你的选择了。我柯家新出的独门秘药,正好拿他们来试试药效,解药只有我们兄妹二人有。”
方年听罢,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这二人夜闯他的宅子,又撩下狠话,定是有求与他。只恨他技不如人,反被人抓住把柄,连回手之力都没有。
“你要我做什么?”
柯子卿会意一笑:“我要你制住桐城总督,在太子危难之时,按兵不动。”
方年想也不想便拒绝了:“你做梦。”
桐城一系早已被划分为太子一脉,如今太子控制住了京城,大权在握,日后少不了他们的功劳,从龙之功可遇不可求。如今眼看大势已定,他却突然反水,他方家怎么可能有好下场!
柯子卿好整时暇的拿出一本册子,敲了敲他的侧脸,抬眸耻笑道:“你以为你有得选吗?不若我把你贪污军饷的账本大白于天下,你猜,太子如今正缺银子,会不会拿你开刀。”
太子虽掌握了京城势力,只是余下的几名皇子来势汹汹,一场大战不可避免。打起仗来最费银子,太子皇位来得不正,跟户部也撕扯不清,家底有限,不朝着私下里富得流油方家下手,去哪里找冤大头?
方年瞧见熟悉的页面,神色大变,挣扎着要出手夺回来,却再一次被人按住。
想起自己好不容易积攒的家底,方年一阵肉疼,太子靠不得,柯家是死敌,同样也不能信。
“你屈居于桐城总督马岳手下十年,你就不想想取而代之?那位殿下许诺给你,若你能让桐城八万兵马按兵不动,他便许你桐城总督之位。”
方年嗤笑出声:“你当我稀罕桐城总督的位子?”
柯子卿不慌不忙的回道:“你不稀罕?莫非你想一辈子让马岳压在你头顶上?”
马岳。
方年咬牙在心底念着这两个字,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让马岳爬在他头上这么多年,桐城的天也该变了。
若是一路跟着太子,这功劳到死也抵不过马岳的功劳,他还是马岳的马前卒。苦差事他干了,好处却是马岳得得多。
至亲血脉,唾手可得的地位……
方年眼底闪过一道厉色,哑声道:“那我儿身上的毒?”
“日后我们效忠于同一人,自是没有那起子龌龊事,事成之后,解药我定双手奉上。”柯子卿眼瞅着他神色松动,放缓了力道将人拉扯起来,“你且记着,不管用什么方法,你要控住桐城驻军,不得离开桐城。”
言下之意便是,杀了马岳又何妨?
方年还未有进一步动作,便被柯子蓉一鞭抽到皮肉上:“你儿子,孙儿的命不想要了?你年过五旬,只怕也是在难有个后来吧。”
方年下意识的避过她怨毒的目光,形式不由人,他没得选:“三日后,桐城便会变天,京城之争,桐城驻军绝不会出兵一人。如此,你可满意?”
柯子卿轻笑出声:“甚好。”
“你家主子是谁?”
柯子卿兄妹二人未曾理会他的话,身形一闪,转眼便是没了影子。
“来人。”方年扬声叫道,“速去追方才出去的二人。”
一路奔过来的侍卫忙应声顺着他指着的方向追过去。
空中突然降下一道闪电,劈到院子中的百年榕树上,众人俱是一惊。
待定睛一看,树干上被闪电烧焦的黑色印记,赫然刻着“十九”两个大字。
“大人,可还要去追?”
方年默了半响,神色不明,厉声道:“滚。”
……
二人趁着夜色一路急行,赶到了若水湖畔。
看到湖边早已等待在此的女子,柯子蓉方才舒畅的吐了口气。
“世妹果真机智过人,方年今日只怕会彻夜难安。”柯子卿注视着女子窈窕的身影,轻声说道。
女子莞尔一笑,揉了揉被冷风僵硬的脸颊:“此番多亏柯公子出手相助。”
女子一双明眸皎若秋水,眉眼如画,身形高挑纤瘦,不是莫轻云是谁?
柯子卿不赞同的回道:“你我已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世妹此话便是见外了。”
“北关军还有四日便会抵达京城,桐城之事,还需柯公子多加费心。”
柯子卿闻言一笑,傲然道:“我柯家子弟日前便已迁入桐城,你且安心筹划京城之围,方年,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莫轻云听罢,方安下一颗心来,上马离去。
桐城之事已解,如今,就看北关军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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