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急流勇退

距京五十里的封山谷中，镇北将军透过火光瞧见急步走来的一行人，“唰”的收了佩剑，单膝跪地，行了一礼。

“末将拜见楚王殿下。”

镇北将军一跪，周围跟着的将士们俱是收了架势随之跪下行礼。

楚王神色冷凝的点头，上前亲自将人扶了起来，口中不忘客套道：“将军不必多礼。”

镇北将军顺势起身，引着楚王来到僻静处。

一路上，镇北将军暗地里打量了一番眼前皇帝的第十八个儿子。

十八皇子辜成，生母地位不显，母族不得力，生下来便长于后宫奴仆之手，一年里也见不上皇帝几回。相比从小便金尊纡贵的太子，深受宠爱的魏王，楚王可谓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无论是课业，还是骑射功夫，灵术修为，均不甚出众，却也从中挑不出错。

宫中的魏王同他最好，偏偏身为兄长的楚王站在魏王身边，却有几分跟班的味道。

镇北将军借着灯火瞧着此人冷硬的轮廓，举止间自有一番轩昂之气，心下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方才楚王伸手扶他，两人无意间碰过了手掌，发现他虎口处略有薄茧，心底便隐约猜测楚王绝非外界传闻那般不同武道。

山路难走，而此时两人已走出一射之地，楚王却是步履平稳，呼吸更是绵长缓慢，如若未闻，当真是一丝存在感都没有。若非有此刻楚王正在他旁边晃来晃去，镇北将军真要怀疑身边是否真有一个人。

这般安然平定的气息，绝非是一般的炼灵师能够有的。最起码镇北将军自己都是苦练了数十年达到黄铜境后，方能将自己的气息控制自如，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果真同先前他们猜想的一样，楚王，藏拙了……

这个发现不禁让镇北将军心中大喜，毕竟谁也不想自己废了老半天的力的打下来的皇位，被一个平庸之人拿走了，君弱臣强，迟早要出乱子。

只看楚王如今，能在众位皇子都被幽禁与宫中的情况下安然逃脱，便是一个有本事的。九死一生之际遇上莫轻云，便可看出是一个有大运气的。

当皇帝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福泽深厚啊！没福气，登基之前蹬腿去世的也不是没有过。

楚王不蠢，不弱，甚至偶尔还能给人意外的惊喜，身为手握重兵，暗戳戳想要扳倒太子的边疆大将表示，遇到这样的主子，就安心的投了吧。

心里头这般想着，镇北将军就按照之前想好的套路，果断的跪在地上请罪：“楚王殿下，末将有罪。”

楚王面上一愣，眼底幽幽闪过一丝笑意，慢吞吞的问道：“将军平定边疆有功，何罪之有？”

这话听在镇北将军耳朵里，让人心底生寒。镇北将军听着楚王平静无波，不带一丝起伏的声音，有些摸不透他的心思，莫非是在暗示他居功自傲？

镇北将军不敢怠慢，便将北关斩杀镇西将军一事细细说来：“末将读书少，却也知道若是让镇西将军染指北关兵权，国中将无人可阻挡他的三十万铁骑。且镇西将军初来便定了莫氏兄妹的罪行，要将莫姑娘斩首示众。”

添油加醋的将一系列变故说完，镇北将军偷偷瞄了一眼楚王的脸色，见他听到要斩杀莫轻云一事时，神色微变便知道自己赌对了。

莫轻云刚把楚王从京城给捞出来，楚王一箱感恩之情还热乎着，自是听不得有人对着莫轻云喊打喊杀的。

“本王虽在京中久不管事，却也知道父皇万万不会着镇西将军去夺北关兵权，更何况父皇昏迷已久，何来的圣谕？”

镇北将军趁热打铁道：“臣着人打听了京中的消息，便察觉到了不对，可惜北关军被人盯住了，末将只能暗中带着五千兵士进京，以求能周旋一番救出皇上，可巧遇到了殿下，这才算是有了主心骨。”

楚王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将军有心了，只是京城如今被太子控制，城中尚有五万兵力，将军此行只怕是要白费功夫。”

镇北将军眸光微闪，正欲说话，便被赶过来的小将给打断了：“将军，莫公子回来了。”

楚王眸色一亮，问道：“鸿宇兄这是做什么去了？”

莫鸿宇一身染血的衣袍，初时看上去当真是狼狈得不像话，只是他身形挺拔，相貌俊秀，给人一种冷硬铁血之感。

“桐城守将马岳带兵出逃，臣去狙杀了他的一万军队。”

楚王心中一惊，追问道：“结果如何？”

莫鸿宇神色漠然的回道：“马岳连同他的一万亲兵，葬身与虎口关。”

楚王拂掌一笑，赞道：“莫兄果真英勇。”

莫鸿宇谦逊的回道：“不敢当，多亏镇北将军的破敌之策，才能让臣得手。”

镇北将军纵横边关多年，自是明白如何设伏，如何布兵，有了镇北将军相助，莫家的炼灵师加持，马岳刚进虎口关便被杀了个片甲不留。

“桐城的兵马已被副将方年控制，不足为虑，京中太子此时已是孤立无援。”

楚王神色悲痛的接着说道：“父皇被坚韧所害昏迷不醒，皇兄一意孤行走上歧路，本王甚感心痛。”

莫鸿宇同镇北将军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跪地请命：“殿下仁孝，还请殿下拿个主意，早日拨乱反正。”

这话便是说的非常直白了，有郑丞相书房里的一番深谈在先，如今又有此二人明里暗里的暗示。

楚王不是圣人，有绝好的机会能够一飞冲天，何乐而不为，没有人愿意一直屈居于人下。

眼见楚王神情怔松，言语间有所松动，镇北将军心头一喜：“末将愿为殿下马首是瞻。”

“臣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镇北将军带着北关将领表态，而莫鸿宇乃是莫家下一代的家主，言下之意便是代表莫家投诚。

楚王心底一阵翻江倒海，闻言面上不显，对着月色叹道：“只可惜京中尚有五万兵士，想扳倒太子，难啊！”

“报。”

镇北将军与莫鸿宇同时一愣，退在一边不说话。

楚王喝道：“过来回话。”

小将士笔直的走过来向楚王拜倒，回道：“回禀殿下，贺峰贺公子带兵回来了，莫姑娘在城门口，寒风谷两地大败三万禁卫军，如今京中只余两万残兵。”

楚王很是满意镇北将军与莫鸿宇的态度，既是向他投诚，也该拿出应有的态度来。

“让贺峰过来见我。”

趁着将士去请贺峰的空档，镇北将军低声告诉楚王贺峰的来历：“贺峰是玄鸣城贺家的长孙。”

贺峰简略的说过了莫轻云的计划，几人一听便是大惊。

莫鸿宇听闻莫轻云在寒风谷的战绩，咬牙恨声道：“轻云她，怎可如此大胆？”

本以为莫轻云只是去京中把楚王给捞出来，未料她竟当真是将京城给翻了个天，以一己之力破了两万大军。

震惊过后，莫鸿宇急声问道：“轻云她，现在如何？”

贺峰挠着头，笑得憨傻：“回来的路上司公子递了信来，说是带着莫姑娘去养伤了。”

莫鸿宇一听便再也等不及了，回身告退：“殿下，舍妹身受重伤，还请殿下允臣去看顾一二。”

楚王听罢，摆手让他离开。

京城闲闲散散的两万兵力，在北关军的五千铁骑面前，便如同蝼蚁。此时莫鸿宇离去，对大局也无多大影响。

“殿下，出兵京城的日子宜早不宜迟，还请殿下拿个主意……”

莫鸿宇侧耳听到身后几人压低声音的交谈，勾唇一笑，找到送信的小兵，问道：“司公子送来的信在哪里？”

早有莫生将信捧上来，草草看过后，莫鸿宇沉声命令手下的莫家兵士：“莫家老九重伤在身，我得赶去救急，你们留在军中助楚王一臂之力，记住，不可冒尖。”

众人点头应下，莫鸿宇才带着莫生翻身上马，带着一半的莫家人直奔京郊而去。

“少爷，莫生不明白，大战在即，为何我们要在此时离开？”

京中的主力与桐城守军俱是败在莫家兄妹手上，事成之后论功行赏，莫家当得是头一份功劳，可是如今莫鸿宇竟将这到手的香饽饽拱手让人。

同楚王一起攻下京城的功劳，才是从龙之功的头一份，莫家此时退了，便是落了下乘。

莫鸿宇摇头失笑道：“京中大局已定，此战必胜，我莫家的功劳已是通天了，何苦再同其他人争。”

莫生听罢心中一凛。若京城也是在莫家的协助之下拿下来的，楚王不是庸人，甚至撑得上是颇有野心之辈。日后必会想起莫家功高盖主之事，到那时莫家又该如何对付？

因而司湛让人报信回来，便是提醒莫鸿宇，当急流勇退。所幸莫鸿宇一听便明白了，借口带走了一半的莫家人，言明要去救治莫轻云，楚王与镇北将军拦都没理拦，只能放他走。

莫鸿宇一扬马鞭，笑得肆意：“走吧，去看看我那天底下第一乖巧的妹妹，伤势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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