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萍儿一看就认了出来,被周远良摆在书桌中间的正是命案现场的那个褡裢。这褡裢里的东西当时就检查过,没发现什么异常。于是安萍儿很诧异地看着,看周远良打算变什么戏法。
周远良从褡裢上捏起来一个小东西,递给安萍儿他们传看。
这是一枚铜钱,景祠通宝,景祠是先帝的年号。先帝于去年秋末冬初驾崩,当朝皇帝登基还不到半年,还未开始铸造新币,所以景祠通宝是市面上最常见的铜钱。安萍儿将钱币翻转了好几遍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安萍儿看向魏捕头和刘先生,他们俩也一脸疑惑。周远良是不会没事逗着玩的,他拿出这枚铜钱给他们看肯定是因为这枚钱币与案情相关。于是三个迷惑的人齐齐看向周远良,等待他的讲解。
“按照律法规定,我中州国历代发行的钱币都是可以通用的,唯有景祠十九年那批制坏了的铜钱不得使用。”周远良指了指安萍儿手里的那枚铜钱。“你们仔细看一下景祠通宝的那个‘祠’字。”
安萍儿将铜钱翻转,魏捕头和刘先生也看了过来。三人异口同声说:“这个字写错了!”‘祠’字的偏旁部首由一个点变成了两个点,不仔细看还真就不容易发现。
周远良点了点头,确认他们看对了重点。“据说景祠十九年时,铸币局中有人对先帝不满,故意将制币模具刻错了。将‘祠’字的‘示’补旁写成了‘衣’补旁,由祠堂改为衣服,暗讽先帝得不到祖宗的认可、名不正言不顺。”
安萍儿微微皱眉。写错字是难免的事,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通假字了。但制币模具上出现了错别字、而且还真的就制出了钱币,这事可就不是笔误能解释得过去的了。说刻模具的人对圣上不敬都是轻的,说他有谋逆之心都不为过。
“虽然铸币局的官员事后辩解说当时喝醉了、笔误写错字,但先帝还是下旨砍了牵涉此事的十几个人、销毁了模具和那批钱币。先帝在位时一向仁厚,除了穷凶极恶之人以外从不判死刑。听说先帝少有地在朝堂上龙颜大怒,直接判了他们斩刑。”
“嗯,我想起来了。”刘先生说:“那时我刚刚调入刑部,听同僚们偷偷讲起此事。大家都说先帝仁爱,出了这么大的事只是杀了那些涉案之人,没牵连铸币局其他的人,也没牵连涉案人员的家人。说实在的,这种案子判个大逆不道、满门抄斩是很寻常的。”
制币模具刻错了这绝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从皇帝到官员肯定都不希望此事被大肆宣扬,所以处斩了涉案人员后就再未提起此事。除了像周远良这种有亲人在朝为官的、除了像刘先生这种在京畿府中为官为吏的人以外,其他人几乎都未听说此事,例如魏捕头和安萍儿。
周远良知道安萍儿和魏捕头现在肯定比较疑惑,所以就将重要内容讲给他们听。“那个刻错了的模具被用了一次,制造了一批钱币。好在发现得很及时,那些钱币没出铸币局的大门就被扣下了。除了少量几枚被留作证物以外其它的错钱币都已被销毁。但有传言说当时有人偷偷地抓了几枚钱币出来,私藏。涉案人员悉数被斩,所以也不知道这传言是真是假。”
听到此处,魏捕头忽然想起一件事。“大人,我们福阳县和周边府县曾经有个流言,说用一枚特殊的钱币能调动一伙儿匪寇。这个流言很模糊,也没说那枚钱币是什么样的、调动什么样的匪寇。我一直觉得这流言是无稽之谈,从未上心过。那个传说中的特殊钱币会不会就是这个?”
安萍儿略略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听说过这个流言。但就像魏捕头说的那样,这个流言实在是太模糊了,几乎就没人把它当真。
周远良一看安萍儿的表情就知道她应该也听说过这个流言,但他还是向她确认。“平安,你也听说过魏捕头讲的那个流言?”
“嗯。”
魏捕头立马在周远良的话中发现了重点。“既然连平安都听说过了,郝二柜作为福阳县人、又常年在周边府县走动,他更应该也听说过这则流言。也许他不知道那枚特殊的钱币是什么样的、不知道哪伙匪寇可以被调动,但反正他的兜里正好有一枚很特殊的钱币、而翠叶山里正好有一窝山贼,也许郝二柜就是想拿钱去试着调动一下呢。而他想调动山贼的目的肯定是解决栓子的问题。”
安萍儿则从魏捕头的话中发现了疑点。“如果蒙对了那还好办,可万一猜错了呢?一个瘦弱的商人面对一窝山贼,肯定肉包子打狗了。听那些认识他的人说,郝二柜做事比较谨慎,我觉得他不敢拿着一枚疑似的钱币去找一伙疑似能被调动的山贼。即使他再怎么恨栓子也不会用自己的命去冒险的,大不了像四年前那样去周边府县找一伙凶徒过来杀人即可。”
周远良忽然有了新想法。“也许郝二柜确定这枚铜钱就是可以调动匪寇的铜钱、而翠叶山中的山贼正是那伙可以被调动的匪寇呢?他利用去金蟒县的机会顺路去找山贼,用这枚铜钱来要求山贼们收拾栓子。”
“诶呀!”安萍儿受到启发也有了新想法。“四年前郝二柜会不会也是利用这枚铜钱调动了这伙匪寇?当街将两个人活活打死,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出来的事。那些人平常日子里也许就是打家劫舍、砍人杀人的匪寇。”
“有这种可能。”魏捕头表示赞同。“翠叶山中的这伙山贼是新来的,也许他们正是周边某地匪寇因什么原因在当地待不下去了、转移到翠叶山中。郝二柜能找到他们一次就能找到他们第二次。”说到这里魏捕头忽然想起一件事,问周远良:“大人,您刚才说栓子这些年没在西海国,是吗?”
周远良点头确认。“杨三说栓子听不懂西海国的语言,还说栓子的肤色不像是常年出海捕鱼的人。我觉得杨三说的有道理,现在只是缺乏证明栓子说谎的证据。”
“证据不太好找,但我想到了一种可能,既然栓子没在西海国待着,那他有可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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