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人亲自到书房中最里边的一个书架跟前,用钥匙打开一把小铜锁,从小抽屉中取出一个扁扁的木盒子。
安萍儿很好奇周伯父想给自己看什么,于是乖乖地坐那里等着。周远良则是在好奇上再加诧异了,因为那个小抽屉是这书房中他自幼唯一不被允许开启的地方,虽然父亲从未说过那里边是什么东西,但貌似很宝贵、很重要的样子。
周大人把木盒子打开,从里边拿出一个信封。这信封很是有些年头了,尽管一直被细心保存着,但从那泛黄的色泽上还是能看出时间的痕迹。周大人挑开信封的封口,小心翼翼地从里边抽出一张信纸,从安萍儿递给了过来。“平安,你看看。”
安萍儿诧异于为何周伯父单单把信纸给了自己,但还是乖巧地接了过来,小心地展开来看。
信的称谓是培明兄、落款是弟文义,安萍儿知道这封信是自己的生身父亲写给周伯父的。信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告知自己的长女出生了、今天满月、孩子的乳名叫若莲,然后楚文义用很正式的修辞说将履行两家之前的约定结为儿女亲家,再然后对两个孩子未来的生活小小地进行了一下期待和展望。
这封信真的不长,只有将将一页纸,但写信人那初为人父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从信中所涉及的时间来看,楚文义是在遇害那天的清晨写好这封信并邮寄出来的。信中的喜悦在当天傍晚时发生惨剧的映衬下更显哀伤,观者无不为之动容。
说实在的,刚刚四位长辈告诉安萍儿她的亲生父母是楚文义夫妇后安萍儿并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很不真实。安萍儿完全不记得楚家夫妇这两个人,虽然从理智上明白他们是自己的至亲,但感情这事不是单靠血缘就能产生的,这忽然被提起的两个人对安萍儿来讲与陌生人无异。
但在看了信后的此刻则不同了,安萍儿看着纸上那神采飞扬的字仿佛看到了那个写字的人、看到了那人写字时的神态和动作,仿佛看到了一位年轻的父亲疼爱幼女、为女儿的婚事而仔细斟酌的样子。
安萍儿伸出手指,指尖轻触信纸上的字,手指顺着字迹无意识地滑动着。慢慢地,安萍儿觉得指尖传来了一丝丝颤栗,她感觉自己碰触的不是墨迹凝集成的字而是那写下字的笔端,甚至,她感觉自己的手碰触的是那只握笔的手。
那是她亲生父亲的手。
安萍儿的眼泪扑簌簌落下。她用微微颤抖的手指执着地划过信纸上的每一个字,拼命感受着那若有若无的穿过纸面传来的温度,安萍儿坚信自己感觉到的就是亲生父亲温暖的手。
亲情,是时空阻隔也割不断、舍不掉的。
周远良寻了个四位长辈都看不到的角度,伸手轻轻拍了拍安萍儿的后背,轻声劝慰道:“平安,别难过,你能平安长大,楚叔叔和婶娘的在天之灵一定很开心。”
周父、周母等人也都跟着劝,安萍儿终于渐渐压下了心中的悲伤。
其实当周父拿出那封信来以后,屋里除了周远良和安父以外的其他人都挺悲伤的,他们只是被安萍儿稍微好一点点而已。为了化解屋里浓浓的悲伤情绪,周父将话题转到了安萍儿的名字上来。
当时给安萍儿取名字时随了安父的姓,那只是为掩人耳目的权宜之计,现在既然已经告知了她的身份,再姓安就不合适了。
姓氏为楚,这个没异议,但关于名字就产生了分歧。雪娟认为直接叫楚若莲就好,那个名字是她家小姐给取的;周母对若莲这两个字有点不喜,无它,只因死于非命的游小姐也叫若莲,虽然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但周母一听到这个名字还是隐隐觉得不舒服。
周父和安父对名字没什么意见,叫什么都好,反正又没有换人。
“呃……那个,我可以自己起名字吗?”安萍儿小心翼翼地提着要求。
雪娟略略有些失望地问安萍儿:“若莲这个名字不好吗?这是你娘给你选的名字,她最喜欢莲花了,她希望你能如莲花一样美丽、高洁。”雪娟希望多留下一些小姐往日生活的痕迹,哪怕是给孩子取的一个名字也好呀。
安萍儿知道母亲是生母的贴身丫鬟、两人自幼感情深厚、母亲对生母绝对是言听计从,但她此刻真的对名字另有想法。“若莲这个名字很好,可信上不是说这个是乳名吗?直接把乳名用作大名的话不太好吧?”
周父看出了安萍儿的坚持,于是问:“平安,那你想叫什么名字?”
安萍儿迅速瞥了安父一眼,说:“我想叫楚安萍。”生父的楚、养父的安,生恩养恩都不能忘记。
安父颇为意外安萍儿会想用这样一个名字,很感动。
雪娟一时也说不出阻拦的话了,当年若没有安锦言的话她和平安根本逃不出楚府,后来他又和自己一起把平安抚养长大,教给平安诸多的保命技能。平安的名字里若不带上一个安字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好孩子。”周父对安萍儿这样有情有义的心性很满意,顺带着对这个名字就评价颇高了,直接拍板确定。
周父是安萍儿的父亲的义兄、而且是准公爹,在楚父已逝的情况下他基本就相当于安萍儿的父亲。他认可了安萍儿的这个新名字,其他人也就没了反对意见。
名字问题敲定后屋中的悲伤气氛已经化解了很多,话题再次被转回到十八年前的那场惨案上。
周远良语气凝重地问周培明:“父亲,当年是先帝最终定案为匪徒流窜到京畿府、意图抢劫财物导致主人家多人遇害,您说先帝知道实情吗?他知道闯入楚府中的都是官差吗?守城兵马司的官员被裁撤真的是因为城中发生重大命案吗?”
周培明微微摇头。“咱们现在知道的东西太少,坐在这里瞎猜是没意义的。不管案情究竟如何,事涉先帝,想重查此案的阻力必定不少,你要有心理准备。”
“明白。”周远良并不是一个只会查案的人,他知道这种经先帝过问后钦定的案子想要修改一个字都是非常困难的。
“那你打算从何查起?”
“我想去查一下刑部的旧卷宗。”周远良早就已经定下了个简单的计划。“楚叔叔遇害前刚刚在中州国各地巡视回来,他到家的第二天就惨遭毒手,我觉得该案很可能跟楚叔叔的巡视有牵连,也许是楚叔叔在巡视中发现了什么异常。从这方面开始查,顺藤摸瓜,有希望查到真相。”
想要查这个案子,那就得回归到事情的最开端,十八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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