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缓缓迫近的精锐西军主力五个营的巨大压力,再加上兰州方面的激烈反对,以及无法得到革命党人的及时援助,秦州临时军政府内部终于出现了不同意见。
黄钺这个都督当得是焦头烂额,政令在军政府也是阻滞难行,招募新兵则因为放火事件受到了秦州百姓的抵制,军火饷银都是极端匮乏。
当初投向黄钺的很多官僚士绅之间,都有了不少怨言,坊间已经悄然流传出,兰州既已共和黄钺为何迟迟不放弃权力的反对声音。
黄钺有些茫然无措了,在和兰州的交涉中,明显有了妥协的倾向。
马福祥的昭武军一见有机可乘,马上通电拥护兰州军事解决秦州叛军的方案,也带着昭武军三个营从北向南压迫过来。
秦州岌岌可危。
陈家庄大本营,陈安和北方军高层围站在一个沙盘四周。这是赵寿山带人辛苦搞出来的甘肃地形沙盘,虽然简陋而且很不精准,但是已经比地图形象直观多了。
赵寿山在地图测绘上有着天生禀赋,要不然也不会临战想出画地图格子呼叫炮火支援的绝招来了。
“精锐西军已经分驻三地,秦州外围马廷勷五个营,兰州马安良二个营,还有他们的老巢河州四个营。马麒的西宁军三个营缩在西宁府,马福祥的昭武军三个营傻乎乎地南下,秦州黄钺六个营弹药缺乏,兰州赵都督还有骁锐军的四个营,这就是甘肃所有能战的军队了。”陈安背着手,缓缓说道。
“本来还有玉润四个巡防营兵力还是可供一战的,但是被黄钺一把火后,都关在牢里去了。如此算来,甘肃还有二十七个营战兵,一万六千人左右。而我们北方军,新编成十个满编步兵营,原补充营也转为正式营,因此共有十七个营,一万人左右。”胡景翼补充。
邓宝珊不知从哪搜罗来一根细树棍子,指着秦州东面说,“实际上还要考虑陕西民军,可能会从东面派出援军,但估计最多只能派出六营的兵力,他们自己也在内讧不断。”
胡景翼和邓宝珊在北方军扮演了类似参谋长的角色,李虎臣大大咧咧,擅守;高桂滋战场敏锐,擅攻;赵寿山精于测绘,擅用火炮;胡景翼善谋,邓宝珊擅算,自然就要多挑担子了。
“原本考虑出动十个营,组成三个集群,一是河州集群,二个营,先守后攻;二是秦州集群,二个营,先配合解决黄钺,然后镇守秦州,防范陕西;三是主攻集群,六个营,其中两个炮营,先吃黄钺,后吃张廷勷。但是老板说阶州不需要留守这么多兵力,昭武军又南下了,主攻集群再增加二个营。”胡景翼解释整体战略,现在大家都开始学科瓦尔等人的叫法,称呼陈安为老板了。
陈安插话了,“阶州还有陈家庄护卫营,北方公司护卫营,以及铁路护卫营,下一步又要整训新兵十五个营,加上铁路畅捷,只要五个营镇守就足够了。”
“新增二个营兵力,重点是保障后勤补给线的畅通。我们北方军,和其他新军作战模式完全不一样,没有充足的弹药供应,很难做到低伤亡高战果的战训目标。”邓宝珊提醒。
“战役目标是解决在秦州及其周边的甘军主力,然后攻进兰州,围困河州,切断甘陕通路。只有攻下兰州,才能让甘肃乱成一团,继续争取更多的时间,还可以获得铁矿、煤炭、木头、粮食等更多的资源。不打下兰州,我们手上的资源,甚至不足以弥补这次战役军火消耗了。”陈安明确地告诉大家,打仗需要更多的资源。
陈安最后说道,“如果没有其他问题,那我就发布命令了。”看了看围在一旁的众人。所有人都凛然立正,静待指示。
陈安点点头,正式下令,“柳石担任战役指挥官,胡景翼、赵寿山负责主攻集群,高桂滋负责秦州集群,李虎臣负责河州集群,邓宝珊和我镇守阶州。”
阶州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北方军大举北上的消息,很快就被铁路沿线的百姓发觉。阶州知府发来一份电报,建议是不是给阶州一个名义。
次日,陈安在大本营发出内部通电,阶州自即日起宣告独立,建立北方临时军政府,自任都督。这份通电只在内部发放,北方军打到哪里,哪里就是临时军政府的管辖范围。如果不是川陕和北方军打了一仗,北洋政府也不知道还有这个军政府。
阶州百姓平静地接受了这个新成立的军政府,因为该改的早已改了,最后只差这么一个名目而已。
王洪巽坐着火车,将从卢思那里拿回来的三台小功率无线电台,紧急送到柳石的主攻集群。陈安忽视了无线电台的紧急作用,竟然让它们荒废在了卢思的利佛公司。对科技很敏感地科瓦尔赶紧找到陈安,他是在看到北方军的内部通报时才想起此事。
主攻集群进攻范围很大,地形又复杂多变,根本没时间拉电话线,作用六十里的无线电台,虽然笨重但是却刚好满足需要。
陈安恍然,自己果真不是军事天才,只看到作用距离六十里,而没有看到刚好适合集群作战需要,还是一心一意负责搞军火生意了。
主攻集群连同临时配属的秦州集群,共有八个步兵营和二个炮兵营,六千四百九十名官兵。每个步兵营编成有三十九挺机枪,其中重机枪九挺,还有75毫米野炮四门。每个炮兵营编成三个炮兵队另六个辎重兼警卫的步兵排,共十二挺轻机枪和105毫米野炮十八门。按照火力投射量计算,完全可以强攻一个满编北洋新军镇二十个营,解决如今猬集在秦州三个方面十四个营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五月初,黄钺终于下定决心妥协,并派人赶赴兰州,商议签订双方共遵协议。兰州方面因为省议会议长李镜清的坚决反对,导致精锐西军和昭武军迟滞秦州边界一个多月无所事事,散失了军事解决的最佳时机,也终于同意谈判解决。
只是黄钺所不知的是,陕西民军争吵个把月后,还是决定派出援军,爬山涉水支援秦州起义军,援军甚至已经出发。如果黄钺再坚持一下,陕西民军到达后,兰州方面对秦州也将无可奈何了。
五月十一日,黄钺如同平常,甜蜜蜜了就起来,坐在秦州原来府衙内,静静地研究和兰州方面的谈判协议,不外乎保障起义军的生命财产安全,不追究起义责任等事项。他自己将孤身南下,重新回到同盟会为主的革命省份。
轰地一声巨响隐隐传来,紧接着地面似乎轻微一震,黄钺大惊失色,难道哪里又有军火库被引爆了?可秦州根本没有库存弹药呀。
又是轰然一声巨响,黄钺脸色终于变了,这貌似是重炮轰击吧。
还没等黄钺回过神来,更多的巨响连续不断响起,地面始终震动不停,房顶上横梁都被震得发出轻微的吱嘎声,灰尘不停地往下掉。
秦州距离盐关不过一百二十里,而黄钺的部队又不能将防线拉到秦阶分界的秦岭上去,自然将阵地安排在与秦州不过三十里的地方,一口气布置了三个营防守。
秦州完全可以看到远处阵地上空不断升起的浓烟,何况这剧烈的炮击轰鸣呢。黄钺跌跌撞撞地跑出府衙,无语地看着南方,两行浊泪就这么悄悄地流了下来。
失策了,失策了,原本以为兰州既然已经同意谈判,就放松了对前方的搜索,结果竟然受到了陈安的突然攻击,黄钺无比心酸地痛哭着。
哪里来的这么多大炮,甚至还有重炮,黄钺始终想不明白。
其实是黄钺冤枉兰州方面了,他们也从来没有想到陈安回突然进攻,甚至也没有通知精锐西军和昭武军要戒备阶州。
三个营的兵力分别扼守着出山口的三个要点,全部被炮火覆盖着。六十门大炮不厌其烦地整整轰了十分钟,直接将上千发的炮弹倾泻在阵地及稍后的营区内。
柳石等人在山上用望远镜看着下面的炮击。
“炮击效果不是很好,弹着点实在太散了。”赵寿山评估了一下说。
胡景翼摇摇头,“很不错了,这山上根本找不到多少合适的炮位,七天能挖出这么多小平地,而且把大炮拉过来,很不错了。只是,黄钺的部队怎么傻乎乎地,七天竟然没有斥候过来看一眼。”
柳石直接下令,“75毫米野炮直接抵近射击,炮营的大炮继续修正射击,半个钟头后再炮击十分钟,然后步兵进攻。”
半夜才悄悄展开的炮兵,此刻丝毫不用顾忌会不会被发现,马上开始移动起来。
步兵的散兵线开始缓慢向前撒开,后面是紧急移过来的75毫米野炮。
秦州军队的阵地上,残存的官兵,磕磕碰碰地抓起武器,从早已倒塌的营地里钻出来,连滚带爬地冲向已经被炸得支离破碎的壕沟。
可是噩梦才刚开始。马上,新一轮的炮击忽然又开始轰鸣。
再一次惊天动地地十分钟炮击后,对方的阵地和营区都已经基本上被抹去了。
抵近射击的75毫米野炮,虽然威力远低于105毫米炮弹,但是胜在精准。而105毫米炮弹一个下去,半径十来米之内基本上都是非死即伤。
等105毫米野炮一停射击,步兵指挥官猛一挥手,三三两两的步兵开始进攻了。每个秦州军阵地,至少有二个队级规模步兵在左右进攻。每个进攻翼仍然是分成了三个梯队,相互交叉掩护突击,每个梯队之间也是三个以上批次掩护攻击前进。
实际上这些战术动作都浪费了。
秦州军阵地上残存士兵紧紧地缩成一团,躲在战壕一角或是残垣一隅,只是麻木地看着北方军官兵冲进战壕,将他们的枪械收缴掉。
两次炮击过后,三个营竟然损失超过五分之四,彻底失去了战斗力,士气更是全无。尤其是首轮炮击,虽然只有部分的炮弹击中了营区,但是当时还在睡眠的秦州军队几乎是整棚整棚的被炸死。
柳石等人现场观看了一遍炮击效果,心中惊骇无比,相互对视了一眼,看来山上作出的评估还是不准确的。
赵寿山马上说道,“要向大本营发报,增加炮营数量,至少增加一倍,75毫米野炮也是炮营的选择,105毫米大炮移动太困难了。”
高桂滋有些兴奋了,“今天早上,如果能够增加两个炮兵营的轰击,可能首轮炮击过后,三个秦州营就已经不存在了。”
柳石和胡景翼有些好笑地看着高桂滋,但是却有着相类似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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