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声,慕心雅听到心里某个地方坍塌了,再也不可能补回来。
再也不可能。
人群慢慢散去,先前那个婢女忽然又朝她走了过来。
“这是少夫人赏给你的!拿去买点好的补补吧,看你那人不像人的鬼样,看了就让人生厌!”她随手扔下几个碎银,傲慢嫌恶地撇她一眼,随即扭腰离去了。
碎银一路滚到脚边,慕心雅失神地看着它们,忽然轻轻笑了出来,泪水却止不住地流下。
少夫人,赏她的。
呵呵,这能不能也算是,他的施舍,他的恩赐呢?
心仿佛被狠狠撕开,血流成河。
连碰都没碰一下,慕心雅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走上一条不知通往哪里的路。
也许,是死路也说不定。
天渐渐黑下来,周围一片混沌不堪。
从早上到现在,她滴水未进,没有血色的唇瓣因缺水而开裂,沉重的身躯好像被绑上了千斤顶,压得她喘不过来气。
哀莫大于心死。
心死了,一切都荡然无存。
可她的脑子却是清醒的,清醒到这一路下来,一张又一张熟悉的面容飞快地闪过,交替出现。仿佛在提醒她,不要忘记。
赵玉陵,慕落柔,慕承天,柳如熙,夏雪颜,竹根,竹叶青。
方云廷……
这些带给她无尽伤痛的人,一个一个,她通通都不会忘记。
欺骗她,玩弄她,嘲笑她,利用她,背叛她。
全都该死!
翻江倒海的恨意涌上来,成了支撑她不倒下的动力。忽然,她身子一顿,在路上停了下来。
娘亲,乐菱,玉茯苓的笑颜纷纷闪过,为她带来一丝光亮,似乎驱走了那片笼罩在她心头的那片黑暗。
还有一个人。
青袍儒雅,浅笑安宁,带着丝丝清亮。
独孤绝俊美的面容在脑海一闪而过,慕心雅的心狠狠一抽,泪水打湿整张脸。
如果,她当时乖乖在驿馆等他回来,是不是,就不会遭受这么多的痛苦了?
是她错了,这就是她必须为此付出的代价……
眼前一阵黑暗袭来,无穷的恨意终究抵不过身体的虚弱残破,慕心雅瘫倒在地,沉沉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时间飞快,就这么又到了第二日。清晨,天蒙蒙亮,乡村里人烟稀少。
“菱儿姑娘,你快些呦!”
“知道了知道了!王大柱你催什么催?”
一男一女两个声音飘荡在小路上,男的厚重憨实,女的则明显的不耐和泼辣。
王大柱抹抹脑袋,乐呵呵地停下来等她,一双小眼随意那么一转。
“啊!菱儿姑娘,这里躺着个死人!”
眼尖地瞧见路上横躺着一个人,差点没把他吓破了胆,急忙连声叫嚷起来。
乐菱一听顿时有点懵,但也没像王大柱那个怂样,深吸一口气,缓缓朝地上的人走去。
“啊!”
在看清对方的人脸后,她突然大叫一声,直接扑倒在她的身边,泪眼朦朦。
“啊啊啊!”
王大柱更是被吓坏了,以为乐菱是被吓坏了脑子,急忙想把她拽起来。
“你别拽了!这是我家小姐!我家小姐!”
慕心雅醒来的时候,人正躺在一张木床上,身上还盖着普通的棉被。
一睁眼,就看见暗黄色的砖瓦房顶。
她这是……死了吗?
“小姐!你终于醒了!”
激动不已的声音传来,下一刻,一个穿着农家布衣的女子快步朝她跑来。
在看清眼前人的脸时,慕心雅觉得脑子有那么一刻是发昏的。
“乐菱……”
“恩!小姐,是我,我是菱儿!”乐菱眼中泪花闪烁,激动地快说不出来话来,紧紧握住她的手。
真的是乐菱!
在绝望的时候遇见一个自己人,这种感受,让慕心雅觉得,老天还是怜悯她的。
天无绝人之路。
主仆会面,还是在这种凄凉的情景下,两个人全都哭作一团。
“小姐,你在外过的日子不好吗?小姐怎么瘦成这副模样?”抹抹泪眼,乐菱心疼地望着她瘦削苍白的小脸。
慕心雅沧桑一笑,没想到比哭还难看,索性不再勉强,默然地摇摇头,“一切都过去了。”
她再也不想提起了。
乐菱心里顿时明了,黯然地咬咬唇,却忽然想起了什么。
“小姐,菱儿身上有一样东西,是夫人托付给我的!”
乐菱说着站了起来,跑到一个柜子旁开始认真翻找起来,忽略了床上人眼眸中一划而过的痛楚。
“找到了,小姐!”
她兴冲冲地跑回来,手里多了一把簪子。
青红相间的蝴蝶簪,宛若随风纷飞的蝴蝶,缀着几颗饱满圆润、泛着光泽的珍珠。
华美金贵,与这破旧的农屋尤显格格不入。
乐菱一把将簪子塞到慕心雅的手里,让她片刻失神。
这算是娘亲的遗物吗?
她怀里还有一个娘亲先前交给她的玉佩。
“乐菱,你为何会出府到这里来呢?”缓过来后,慕心雅抬头问乐菱。
乐菱眨眨眼,“是夫人命菱儿出府的,夫人还给了菱儿这个簪子,让我拿去找凤令教教主陌无邪。夫人说只要见了这个簪子,陌无邪一定会帮忙找到小姐你!”
凤令教教主陌无邪!
慕心雅皱皱眉,先前,她好像听方云廷提起过,凤令教是灭玉家满门的凶手。
可是,现在都没有意义了。
“小姐,现在我们可以不用去找陌无邪,直接回相府去了!夫人一定很开心,对了,夫人还说有非常重要的事要托付给小姐呢!”
看着乐菱喜不自禁的模样,慕心雅心里一痛,攥紧手里的蝴蝶簪。
“乐菱,我们再也不可能回相府了。”
“为什么啊小姐?”
“因为……我娘,她已经离世了。”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
…………
一连几日下来,慕心雅就与乐菱安安静静地住在这偏僻的乡村里。期待时间,能抚平一切伤痛。
只是,时间真的可以淹没一切吗?
谁也不知道。
慕心雅懒懒地眯着眼,每日过着无知无觉的日子。
王大柱正是那日好心收留乐菱的人,他是个卖猪肉的屠夫。人呢,憨厚老实,任劳任怨。
对乐菱也是一片真心。
每日唯一的乐趣,就是看着他和乐菱两人拌嘴吵闹,然后乐菱会狠狠在他那粗胳膊上拧上几把,痛得他哇哇直叫。
慕心雅有时候也会想,为何她当初遇上的就不是这种凡夫俗子呢?
偏偏又是将军公子,又是独孤王的。
唉……
长长一声叹息飘落。
如今再回想起往昔那些风风雨雨,虽做不到不悲不喜,但好歹能一笑而过了。
在这荒野乡村了却残生,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要知道在来到这里之前,她可是连活下去的心都没有了。
只想与他们同归于尽。
想想那时的自己,那股慑人真切的恨意,恨不得毁灭一切,在她的内心深处叫嚣汹涌,近乎快把她自己撕碎。
慕心雅怔了怔,抬手摸摸墨发间斜插着的蝴蝶簪。
娘亲,应该也不想她变成那幅阴暗的模样吧。
微风拂过,带来丝丝凉意。一切,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早饭后,原本在肉铺忙活生意的王大柱,突然风风火火地收摊回来了。
“哼!可恶,那些人实在太猖狂了!”他恼怒地低声咒骂着。
慕心雅和乐菱都是一惊,乐菱率先上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哦,菱儿,今个村子里忽然来了一群来路不明的黑衣人,个个凶神恶煞,嚣张的不得了,拿着张画像说是要找什么紫衣女子,正在那里一个个的搜查盘问呢!”
慕心雅一听这话,脸立刻就白了,乐菱也嗅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她家小姐可不就是穿着一身紫衣吗?
不过王大柱缺根筋并没留意到,乐菱赶忙随便编了个理由,把他支走了。
待他一走,乐菱砰一声关紧了门。
“小姐,那些黑衣人——”她话没说完,紧张地盯着慕心雅。
慕心雅脸色苍白地点点头,心狠狠揪着,“应该,就是冲着我来的。”
“他们是谁?想害小姐吗!”
“是。”慕心雅死死攥紧拳头。那些人,还是不肯放过她吗?
是谁?赵玉陵,慕落柔,还是——
方家的人?
“小姐,快点逃吧,还犹豫什么!”乐菱一把拉起她,朝后门跑去,“我知道村里有个小路,从那里可以逃出去。”
“乐菱!”
慕心雅突然挣开乐菱的手,长长呼了一口气,“我一个人走,你留下!”
她定定地看着她,眼神带着坚不可摧的执着。
“为什么?菱儿不要,菱儿终身就只跟着小姐,哪怕是死路一条菱儿也甘愿!”乐菱语气透着焦急和迫切。
跟着她,只会送死。
既然能从京城追到这里来,那就是对她抱着必杀之心了。
慕心雅苦笑一声,脸上带着三分心碎,七分……绝望。
“你不会后悔吗?”她望着乐菱,“跟着我,你会一无所有。。”
“菱儿不会后悔,没有了小姐,那菱儿才是什么都没有了呢!”
乐菱笑了笑,匆匆用余光瞥了一眼,随即认真坚定地拉起她的胳膊,带着她一路跑去。
只见大路上,正是王大柱厚实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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