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心雅的头脑有一瞬间开始发晕。
“这是神医竹根。”慕落柔娇俏的声音再次响起。
竹根,竹门首领,一直阴魂不散地缠着她。
因为方云廷利用完竹家后还灭了整个竹门,所以他对方家恨之入骨。
没错,这回全都对上了。
耳畔回响的,是坠崖那日他在她耳边的冷笑。这个竹根,就如同暗夜嗜血的蝙蝠,永远隐藏在暗处,等待时机朝她伸出魔爪。
竹根在她几步之外停下脚步,慢慢扬起黑瘦丑陋的脸。
进入慕心雅微阖的眼帘。
绝对不能原谅!
她黑白分明的双眸映出一道冰冷的寒芒,指节捏得泛出青色。随着竹根的走近,为了不打草惊蛇,慕心雅只能狠狠咬住下唇,希望痛楚可以让她重拾冷静。
终于,随着下唇渗出一点点的鲜血,冷冽的眼神慢慢恢复到平静,浓浓的恨意也尽数被掩藏在眼底。
如今,绝不能让他们知道她已经恢复记忆,对他们有所防范!
她的死仇,深窟里素来不见天日的老鼠,全都一个个,主动出现在她面前……
报仇的大好机会摆在眼前,她一定要保持镇定!
“竹根叩见瑾妃娘娘、柔嫔娘娘。”
竹根跪倒在地,双手抱拳,对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低沉暗哑的嗓音犹如远古的罗刹,和她从前听见的一模一样,没有半点变化。无神的双目定格在前方,连眨都没有眨一下,花白的长发凌乱地披在肩后。
因他模样古怪,乐菱和墨兰看他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戒备和敌意。
慕心雅紧绷着脸上上下下打量他几番,不知是有意还是一时忘了,半天没有开口叫他起来,就让他一直在地上这么跪着。
其实她当然是故意的。今天跪她的是竹根,以后还会有慕落柔、慕承天、赵玉陵,她要让他们一个个向她跪下求饶!
须臾过后,慕落柔倒是站不住了,清咳几声,委婉地提醒道:“瑾妃姐姐是对这位相府神医,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直到听见她的声音,慕心雅才似恍然醒来,抱歉地笑了笑,只是笑意根本不达眼底:“怎么会不满意?都是我忘了,神医快快起来吧。”
话音刚落,竹根便自觉地站起来,还不忘拂了拂袖子,晦暗的老脸透着不悦,直截了当地开口:“不知小人可否为瑾妃娘娘把脉?”
他还真心急。
乐菱和墨兰双双皱起眉头,墨兰甚至不动声色地将手轻轻放在慕心雅的肩头,无声中似乎在提醒她:
此人有鬼,切不可信。
“当然可以。”
迟疑一瞬,慕心雅点点头,说话的同时抬手拍了拍墨兰的手,示意她安心。墨兰虽仍然不解,但最终还是犹豫地将手从她肩头拿开。
得到允许的竹根缓步上前,在距她一步的地方停下,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锦帕。
“瑾妃娘娘请伸出手。”
慕心雅抬头,竹根沟壑纵横的老脸进入她的眼里,离她仅仅一步之遥。她的心底愈发冰冷,无尽的恨意在胸腔里翻江倒海。
集市上,他刺她一刀,夺她心智;相府里,他杀了娘亲,让她们母女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断崖边,他更是一步步把她逼入绝境,让她心死跳崖……
慕落柔够狠,竹根够毒!
如果她现在手里有刀,她一定会深深插进他们的心脏里。
慕心雅的心一点点地沉下去,理智也慢慢回笼。她心里清楚的很,若想报仇,切忌心急。
她的仇敌有这么多,最明智的方法,自然是各、个、击、破。
稳住心神,慕心雅正打算应他的话伸出手时,忽然眼芒一闪,手在半空中微微左右晃了晃。
意料之中的,竹根依然双目无神,半点没有波动,恰好验证她先前的猜想:
他是个瞎子。
竹根对这一切毫不知情,将锦帕放在慕心雅随后伸出的手腕上,闭上眼睛,开始为她把脉。
慕心雅仔细地紧盯他丑陋的脸,寒星般的眸子泛起幽幽的寒光。
刚开始,竹根只是默不作声地把脉,过了半会后,正当他准备收回手时,他的眼角突地跳了一下,似乎发现什么异像。再次仔细查探了她的脉象后,他才缓缓收回手,老脸上较之前多了几分颜色。
慕心雅捕捉到他的异样,却装作不知道,疑惑地问道:“结果如何?”
哪知竹根皱起眉头,沉吟不语,干等了半刻,也没有要回答她的意思。
慕落柔也偏头询问地看向他,见他半天不吭声,她也急了,强笑道:“你倒是开口说话啊,别让瑾妃姐姐等急了。”
慕落柔一时加重了语气,话音未落,竹根迅速抬起无神的眼睛横了横慕落柔。明明他是个什么都看不见的瞎子,却吓得慕落柔的脸色一白,眼神闪躲地转过头。
慕心雅微微眯起眼睛,把这对主仆之间的古怪毫无遗漏地看在眼里。
从声音来看,前几次的黑衣人必定是竹根无疑,如此说来,竹根恐怕一直藏身于这大名后宫里。那么,他究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躲在哪里?
慕落柔的宫里。
这个显而易见的答案飞快地闪过她的脑海,带来一片光亮。
这时,一言不发的竹根终于开了口,嗓音一如既往地低沉,语调迟缓,“依小人之见,娘娘脉象极其混乱,此乃大凶之兆。长久下去,必损阳寿。”
众人皆惊了一下,慕落柔更是秀眉微蹙,担忧地惊呼,语气里满满全是担心,“真若如此严重,那该如何是好?”
她这一惊一乍,刺得慕心雅的耳膜生疼,心中讥讽地冷笑起来。
慕落柔的演技真是精湛极了。
精湛到让她心底发笑!
什么心口闷痛、头脑昏沉,这些全都是假的,只是她为了拖住慕落柔编纂出来的借口。
现在竹根断定她有恶疾,也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若安然无恙,慕落柔还怎么以给她治病为借口,对她暗下毒手?
“不知神医可有什么调理的法子?我该不会是得了不治之症了吧。”慕心雅似笑非笑地问道,索性顺着他们的心意来,看看他们究竟想搞什么把戏。
竹根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略略思索片刻,沉吟道:“娘娘不必担心,小人自有良策。”
“哦?”慕心雅细细打量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迟疑地拉长语调,偏偏并不顺着他的意思,话锋一转道:
“虽说你是相府幕上之宾,能得柔嫔和丞相的信任,但我瑾妃这里可不是相府。仅凭你一面之辞,就说我阳寿将损,你又有什么理由让我相信你?还请神医说来与我听听,不然,我心里难安。”
言外之意明显就是不信任竹根,为了让这话听起来更有威严,她还刻意强调一下自己“瑾妃娘娘”的身份。
竹根听了,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轻“哼”了一声。倒是慕落柔,脸色骤变,不悦地皱起眉头,觉得自己乃至整个相府都被人小瞧了去。无奈,论位份她终究只是一介嫔妃,比不得慕心雅的瑾妃身份,除了咬紧牙关,把这口恶气生生咽下去,别无他法。
“瑾妃姐姐这是不相信妹妹我……还是不相信我父相用人的眼光啊?”她脸上的笑容很是牵强。
很抱歉,你和你的父相,她一个都不信。
慕心雅暗暗地想,扫她一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妹妹多虑了,令堂乃大名丞相,我怎么会质疑他的眼光呢。对了,说起这我倒想起来了,方才忘了问妹妹,丞相忙于国事,不知令堂——近来可好?”
她话锋再转,竟将话题引到慕承天的身上,唇角微微勾起。
慕落柔怔了一怔,怎么也没想到她会问起父相,心底竟有几分慌张和心虚。
什么令堂?
说到底,她的父亲不也一样是赫连心雅的父亲吗?
她们的身体里流着一半相同的血液,只不过赫连心雅全都忘了罢。
眼神闪烁地睨了眼赫连心雅,却见她脸上淡淡的,根本没什么异样,看起来不像是记起了之前的事情。
慕落柔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她只是为了试她一试,试图扰乱她的阵脚?
细思无果,冷静下来后,见其他人都还在等待她的回答,她勉强扯起一抹笑容,眼神仔细流连在慕心雅的脸上,不放过任何一丝表情。
“幸得皇上体恤,近来父相大多安歇在府,颐养身心,自然一切甚好。”
她说的时候还不忘往相府脸上添点光,加上一句“皇上体恤”。
可事实果真如此吗?
慕承天原为废***羽,元忻上位后,天下人全都等着看丞相府的灭顶之灾。万万没想到的是,元忻不仅迟迟没有对慕家动手,后来更是一纸诏书,将慕府二小姐慕落柔纳入后宫,封为柔贵人,让天下人唏嘘不已。
自此之后,慕府倒是不会倒了,但慕承天也彻底被夺了权,丞相之位形同虚设,在朝野中连半句话也说不上。
这便是慕落柔口中的“皇上体恤,颐养身心”,好不可笑!
重生之庶女成凰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