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绻绮
三十,夜,多云,有大风。
今天是这个月的最后一天。
夜已经深了,我靠着墙壁,沉沉睡去。
自从在树下打坐以来,我似乎喜欢并且习惯斜倚着休息。
秦幻真出现在我面前。
她依然是满头黑发如瀑,定定地看着我,然后慢慢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我的脸。
为什么我会记得她是秦幻真?她应该是佛萼啊。
但是我一点都没有惊异。
"真真……"我喃喃地叫着。
窗户忽然洞开,秋风吹过,长长的黑发立刻飞舞起来,遮住了她白皙的脸庞,闪亮的眸子在黑发后面若隐若现。我怔怔地看呆了,那是一种让人心碎的凌乱的妩媚。
在这样一个暗夜里。
我满身大汗,猛然醒来。
四周是一片寂静的黑夜。
秋风在身边呜呜地吹着,仿佛天幻箫音。
然后我就看见那个灰色的影子飘到我面前,风姿绰约。
我看见她美丽的眼神,专注而绝望。长长的睫毛下,眸子在没有光的黑夜里如星星一般闪着微光,诱惑我的灵魂。是的,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深情妖娆的目光,仿佛是无数旖旎的青丝,将我捆绑起来。
"佛果……"她象风一样飘进我的怀里,双臂缠绕上我的脖颈,宽大的袖子滑落,我可以看见她的手臂纤细苍白。
她低低唤我的名,如同叹息一般,我可以感觉她的身体贴过来,玲珑有致。她的唇湿润柔软,轻轻贴上我灼热的双唇,这种沉醉般的妖娆让我心中迷茫一片。
我情不自禁闭上眼睛,心中喃喃地问自己:不思善,不思恶,这颗本心该如何?
既然要沉溺,就让我痛快地沉溺罢。
我一把揽住她的腰,那里纤细而柔软。
她轻轻解开带子,宽大的僧衣便在秋夜里随风飞舞,露出洁白完美的胴体。
我手臂一用力,她的身体就紧紧地靠了过来,肌肤光滑,起伏圆润。
我听见了她的呼吸。
如水一样的呼吸,慢慢淹没我。
我看见绵绵春雨中的自己抱着她。她吹气如兰,在我的脸颊略过。脚下溪水冰凉。
淹没就淹没罢,我对自己说。
寒冷的秋风中,我们的身体滚烫。
而她的僧衣猎猎作响。
我紧紧地贴在你的胸口,良人。那片宽厚和温暖是我千年以来的梦寐以求。
为什么不肯睁开眼睛?多想看看你的眸子,看看你是否会象我这样纯粹绝望地凝视你。你离我有多近呢……
然后我就感到暴风雨的来临,而我象狂暴的大海中飘摇的一只小舟。
除了死死地抱住你的脖颈,我什么也不能做。
我已经被你震去所有的知见和执着。什么主宾,什么人境,统统都没有了,在你的暴风雨中,只有空。
甚至连空也没有了。
第一次进入这种境界。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界,佛界?魔界?
可我知道这是让我无尽欢喜的境界。
我听见你在唤我的名字,"真真",是的,你在叫我"真真",而不是佛萼。
喜欢听你这么叫我。
我快要沉溺了,良人,这种沉溺让我迷恋不舍。
终于明白,要你沉溺的时候我自己也在沉溺。我愿意。
良人,我要和你一起沉溺在这种境界中,管他是佛界是魔界。
别离开我。
可是当风雨平息后该如何呢?
你过了魔界后会如何呢?
你还会在乎我吗还会眷恋我吗?
我忽然有了大恐惧。
这种恐惧让我在你的风雨中战栗不安。
良人,我很害怕。
我能感觉到我们的身体湿淋淋的。是的,本来我们就在被淹没。
可是现在我感觉自己的眼眶里也湿淋淋的。
我在流泪,良人,因为大恐惧而流泪。
我知道你要离开。
我不知道。
我不敢知道。
我死死地抱住你,可我还是很害怕。
你会离开我吗?
良人,我不敢问。
因为我不敢承担。
终于知道如何留住你,别忘记我的智慧。
我要永远的留在魔界里,也要让你永远地留在魔界里。
这样我们就不会分开了吧?
是不是?
我逃离不了这个大海,也不要让你逃离这个大海。
这是我的智慧。
我决定了。
我死死地抱着你,把脸藏在你身后。
在你身后,我泪如泉涌。
然后我咬着自己的长发,在你的耳畔悄悄地笑着说了一些话。
其实我也没说什么,就是告诉了你我的来历和我这么些年来处心积虑要做的事情。
最后说,我做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
我一直没有睁开眼,直到她在我耳边盈盈地说出那些话。
很奇怪,佛萼说完我居然很平静,甚至没有愤怒。
我称呼她佛萼就说明我已经很平静了。
至少我必须平静。
佛萼其实并没有欺骗我,一切都是佛法。
她的智慧是,她的妖娆也是。
我本来就是为了到魔界的。我到了。而且没有被溺毙。
现在我要穿越魔界,对岸就是佛界。
临济义玄大师曾经说过:遇佛**,遇祖杀祖。
既然过去了,就过去了。
不要留恋。
我懂得大师的意思,知道该怎么做。
三十,夜,大风,暴雨忽至。
我大喝一声,拿起禅席下的戒尺,用尽全力打在佛萼头上。
我还在她里面。
**和鲜血溅满我**的身体。
没有星光的暗夜里,可以听见我的一句轻诵:
"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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