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内,医生护士推着移动病床,紧急往手术室赶。
薄安安紧随医生护士的脚步,一边握着纪时谦的手,一边拍他的脸,“纪时谦?纪时谦?你别睡!醒醒!”
然而病床上那人似乎已经没了意识,对她的呼唤,毫无反应。
等快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薄安安感觉手上一紧,但是很快又松开,护士朝她抬手示意,“Pleasestophere.”
直到手术室的门关上,薄安安才意识到有些腿软,走到旁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她满脸满脖子都是冷汗,搭在膝盖上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她看到纪时谦左胸中枪了。到底离心脏还有多远,她不知道。肉眼看不出来,只看到他满胸口都是血。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要是她不出门乱蹦哒的话,纪时谦也就不会为了救她而受伤了。
勒森走到她身边,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然而薄安安那一瞬间,耳朵就像失聪了一样,什么都没听见。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半拍的转头,“你刚刚说什么?”
勒森看她的眼神带着怨,纪时谦是纪家唯一的继承人,如果真出了什么事,不知道纪家会动荡成什么样子。他们boss绝不能因为这个女人出事。
“你之前一直埋怨boss把你带到意大利,其实boss是担忧你的安危,才会这么做的。”
薄安安怔愣着,好半响才哦了一句。
勒森皱眉,“其实你也知道我们boss身份高贵,而且他也已经订婚了……”
不必勒森再多说,薄安安也明白,只有薄一心那样的名门正户才配得上纪时谦。
而她,不配,也不应该再由着他纠缠。
她不再说话了,搭在膝盖上的那双手,也渐渐不颤了。
她眼睛盯着手术室的门,手术室门上那盏红灯一直亮着,那红光反射到她的眼睛里,刺得她的眼睛深深的疼。
可是鬼使神差般的,她就是移不开眼。
忽然,寂静的走廊里,一阵阵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
薄安安愣了半天,直到勒森提醒她,她才从包里翻出手机,看到屏幕上的手机来电,她瞳仁骤然紧缩。
起身,走到了安全门的地方,才接通了电话。
“薄安安你去了哪?”那头是薄一心冰冷质问的声音。
薄安安没开口。
薄一心的声音里透着明显的焦躁,“明天晚上如果见不到你人,就等着给你弟收尸吧。”
不等薄安安放话,便撂断了电话。
薄安安心急如焚,再打过去,薄一心就是不接。她翻出短信,哒哒哒的打着字,“别动我弟!”打完迅速把手机一收,踩着高跟鞋疾步往里走。
明天晚上?
算算时差,她现在出发才能勉强赶在明天晚上到达苍城。
走回手术室门口,仓促的脚步又停了下来,抬眼一看,手术室门上的灯还散发着鲜艳的红光。
纪时谦还在手术中,生死未卜……
可是如果她不回去的话,弟弟又有生命之忧。
眼前的视线模糊了一瞬,她心一狠一咬牙。
心里一个声音喊,走吧!
即便她守在这里,也帮不上忙,不过是干着急而已。可是如果她现在回了苍城,就能救下弟弟。
走!
可是一抬脚,却又觉得双腿仿佛被灌了铅,仿若千斤重。
纪时谦是为了救她,才受了重伤的……
可是……
可是……
薄安安内心两个声音一直在吵架,最后她猛地闭了下眼睛,眼角划过一滴泪。再睁开眼时,她的目光已经变得坚定而幽冷。
让他恨她吧,这样他们之间就能断了。
抬手用力拂去脸上的泪痕,走到长椅旁,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长椅上的勒森,语气冷淡,“勒森,我现在有急事要回国,要是你们boss手术结束的话,通知我一声。”
勒森那张刚毅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他唰了一下,从长椅上站起,“你有什么急事?再急的事能比boss受这么重得伤还急吗?”
心底密密麻麻的疼,垂在一侧的手指紧,指甲狠狠地掐在手心里,这样才能平静的说出那一个字,“有。”
“呵呵。”勒森看着她,讥诮的笑了两声,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你走吧。”末了,补一句,“boss的手术能不能成不成功,也就不劳烦薄小姐关心了。”
贝齿咬上发白的唇,转身,挺直脊背,脚步不停,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出了医院,她迅速打车去了机场,等上了飞机之后,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她才觉得浑身都跟脱力了一般。
十个小时的飞行令她疲惫不堪,然而脚一落地,她便打车回了薄家。
风尘扑扑的走进院子,院子里的佣人,看她的眼神都透着丝古怪。再进客厅,薄启明、陆贞、薄一心竟然都在。
“呦,终于浪回来了。”陆贞先讥讽出声。
薄启明看着她,欲言又止。薄一心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低声耳语了一句,“算你回来的及时。”
“安安,你去哪了?佳佳不见了你知道吗?”说话的人是薄启明。
薄安安一愣,眸子睁大,转眼看向身旁的薄一心,眼神询问,然而后者却一脸无辜的望着她,“你看我干什么?听后面的佣人说佳佳不见了,还说她不见的那天晚上,你跟她在一起。”
原来……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她就说薄一心的个性,怎么会不打电话给她呢?原来就是等着她这几天在外面,刚好佳佳消失,又有人证,把这个推到她身上是再好不过了。
薄启明又说:“是啊,安安,佳佳是不是跟你一道出去的?她现在人呢?”
干涩的唇瓣翘了翘,“佳佳确实是跟着我一起离开的。”
薄一心瞳仁微缩,似是没料到她会这么说。
薄安安继续,“佳佳那天晚上跟我说,家里出了点事情找我借钱,她现在回乡下去了。”
“家里出了事?”薄一心扬眉,“可是佳佳是孤儿啊,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哦?是吗?这个佳佳倒没跟我明说,只说要回乡下,好像说是家里哪个亲戚受了伤,她要回去照看。”薄安安顺水推舟,没有显出一丝慌乱。
这时薄启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佳佳乡下确实有个表亲。”
薄安安懒得再与他们周旋,按了按额角,只说自己这两天出去是为了工作,然后说累了,便上了楼。
回到房间,反复纠结之下,还是给勒森发了信息,“纪时谦脱离危险了吗?”
另一边威尼斯城中心的医院病房内,勒森看了一眼短信内容,便将手机按灭,接了杯水,转身走到病床前,将水递给了床上的男人。
纪时谦靠在床边,面色惨白,脸色微沉,一双狭长的黑眸,静默而冰冷。他半裸着上身,左胸口绑了一圈绷带,绷带外的肌肤肌理流畅,泛着蜜色的光。
骨骼雅致的手接过水杯,递到干涩的唇瓣边,微微抿了一口,哑着嗓子问了一句,“那个女人什么信息都没留下就跑了?”
勒森眸光闪了闪,“是,她说有急事要回国。”
黑眸一闭,再睁开时,眼眸如寒冰三尺,冷冽萧寒。
薄唇微动,暗哑着嗓子,“你先出去吧。”
“boss?”
“出去。”
等到勒森带上门,攥着玻璃杯的大掌,剧烈的颤抖了两下,然后往下狠狠一摔,啪的一声,玻璃碎成渣。
狼心狗肺的女人!养不熟的白眼狼!
而薄安安见勒森一直没回短信,又发了两条过去,一直等着,等着等着,便趴在床上睡着了。
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
薄安安看了眼手机,还是一条信息都没有。看来勒森是不打算回复她了,不过这恰好证明了纪时谦应该已经脱离危险了,否则以勒森那护主的性格,怎么样都会发短信过来骂她几句。
她刚准备转身去卫生间洗漱,突然门砰的一下被人踹开。
薄安安惊愣回身,就见门口走进来三个壮汉,为首的那个手里还拿着根绳子。
“你们要干什么?”薄安安警觉的往后退,然而房间就这么大,两个壮汉上来就扭住了她的胳膊。
门口薄一心抱着胳膊走进来,冷冷吩咐,“给我绑的有技巧点,别把人给伤着了,今天咱们薄家二小姐可是要去领结婚证的。”
领结婚证?
薄安安恼的一双桃花眼都瞪圆了,“薄一心你说什么?什么领结婚证?”
薄一心慢慢走过来,凑到她面前,“顾老头家的女儿不同意你过门,正在家里跟他闹呢,顾老头等不及了,想尽快完婚,怕她女儿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不行!我不同意!”
薄一心这一招出其不意,难怪急着要她回来,看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弟弟还没救出来呢,自己再赔进去,到时候要是真的跟那老头结婚,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不同意也没用,”薄一心眸色一凝,对后面的保镖吩咐,“给我动作快点!送过去的路途中,记得挑人少的路走。今天爸爸刚好不在,可别让人瞅见,转头告诉了他!”
薄安安一路上想了很多办法,琢磨着威胁也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也好,都不能让顾老头今天带着她去领结婚证。
然而她被几个壮汉强推到顾家的时候,却发现事情并不像她想的那么糟糕。
一进门,她就看到了一副鸡飞狗跳的场景。
一个跟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姑娘,穿着一身黑色的孝服,头上还绑着个白布,怀里抱着个黑白相框跪在地上,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妈妈!你为什么要死得那么早呀!你看看爸爸,你看看他,他现在被个小狐狸精迷得神魂颠倒,甚至把家里3%的股权都给了别人。
他为了跟那个小狐狸精结婚,还把人家弟弟绑走了,你心里的那个英雄早就变成了个猥琐龌龊的老男人了!”
薄安安被她那鬼哭狼嚎的劲儿,都刺得头皮一紧,更别提站在一旁的顾明忠了。
他捂着心脏,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旁边有两个佣人架着他。
忽然,跪在地上的那个女人转头看了过来,看到了薄安安,她止了哭,红肿的眼睛瞬间迸射出凶狠的光来。
她从衣袖里掏出匕首,就在薄安安以为她要刺过来时,那姑娘竟然狠狠的往自己的胳膊上划了一刀,鲜血顺着白皙的胳膊直往下流。
顾明忠凄厉的叫了一声,扑过去,“双双!爸不结!爸今天不去领结婚证了,还不成吗,你干嘛要糟践自己的身体呀?可心疼死老爸了。”
他心疼的抱起顾双双的胳膊,又抬手叫身旁的佣人,“快!快把小姐送医院!”
顾双双被佣人扶着走向门边的时候,还拿肩膀撞了一下薄安安,嘴里骂了一句,“小狐狸精,休想进我家的门!”随即又转头,冲顾明忠吼,“爸,快让这个女人滚出去!这个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好好,宝贝,你先去医院。”
被这么一闹,顾明忠心肝俱裂,薄安安却心情甚是愉悦。
她还真谢谢这顾双双助她一臂之力了。
走到顾明忠面前,她笑着问:“顾先生,你看这……”
顾明忠看到她手上还绑着绳子,让人给她解了绑,他按着头,头疼不已,“安安,要不你今天……”先回去……
薄安安却打断他的话,“顾先生,薄家是把我绑过来的,所以我今天不可能再回薄家了,你看你们顾家有没有偏僻的房间,让我暂住着,也好避开顾小姐。”
她才不想住在顾家,但是她刚刚听到顾双双提到了她弟弟,她现在留到顾家,或许能打听到弟弟的消息。
到时候有机会,再趁乱把弟弟接出去。有了这个顾双双,顾明忠一时半会儿应该都不敢跟她结婚了。
顾明忠也不愿就这样放薄安安走,给她安排在后院一个偏僻的佣人住的房间里。
薄安安去房间看了一下便出门,走过长廊拐角的时候,却意外听到顾明忠和老管家的交谈声。
“老爷,您一直把薄小姐的弟弟安置在北区的三习医院也不是个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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