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二,正是锦穹皇太后六十大寿的寿辰。这日,锦穹上下举国同庆。
一大早的时候,苏紫陌就从床上被人挖了起来,换好了衣裙,上好了妆,她还没来得及抓两口点心塞进嘴里,就已经被人塞进了轿子里,往皇城去了。
到了皇宫外面,靠在轿子侧壁上补眠的苏紫陌被桃雾叫醒,她正想去揉揉惺忪的睡眼,却被桃雾一把拍掉。
“我的祖宗哎!好不容易画好了妆,你这一揉还不都给揉花了啊?”桃雾小声地碎碎念,“您就快点儿清醒清醒吧,待会儿侧妃看见您这个样子,又该着急了。”
“你就会拿我娘亲压我!”虽然说是这么说,但苏紫陌还是轻轻晃了晃头,让自己清醒起来。
苏衡宇带着林琅来到苏紫陌跟前,说道,“走吧。”
苏紫陌点点头,又侧头看看走到她身边的苏毅启,跟着父母向皇宫中走去。
本来这种场合,走在苏衡宇身边的应该是他的正妃,而不是身为侧妃的林琅。可是端王妃前几日突染恶疾,卧床不起,所以今日也就没有出门。其实按理来说,苏毅启也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这种宴席上,各位王爷和官员倒是可以带自己的儿女出席,可前提是他们要有官职功名在身,或是像苏紫陌一样获得过封号。比如像是苏紫陌的大哥和二哥,一文一武,均有官职在身,虽然他们此时并未像苏紫陌一样跟在苏衡宇身后进宫,稍后他们也是会在官员的行列中入宫给皇太后祝寿的。可是苏毅启既未得到过任何封号,也没考取过功名,更无官职在身。所以,此时他跟在苏衡宇身后进宫给皇太后祝寿,其实是不合规矩的。
不过苏衡宇身为锦穹唯一的异姓王,他的身份地位在锦穹都算是很超然的。所以,此时他就算不合规矩地带了苏毅启进宫,也没有一个人敢说些什么。
苏衡宇带着林琅和他们的一双儿女来到皇太后所居住的仁寿宫,在等着皇帝、皇后、众位嫔妃、皇子公主参拜过皇太后之后,他们一家人便进到仁寿宫中去了。
皇太后一身华贵的服装,端坐在上首的位置上,接受着她的子孙、臣下的朝拜和祝贺。
“臣,端王苏衡宇,祝皇太后,凤体安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林琅和苏紫陌兄妹跟在苏衡宇之后念了贺词。
皇太后的脸上带着的微笑,看着这一家人,慈爱地说道,“好好好,端王、端王侧妃,你们有心了。”
苏衡宇带着一家人退下去之后,西凌和御辰的使团也先后入殿觐见。而苏紫陌他们在宫女的带领下,来到一边的宫殿中休息。
苏紫陌一直安静地跟在林琅身边,乖顺地让林琅觉得不可置信。
在接受完所有臣子的拜贺之后,皇太后终于移驾去了今日宴请众人的会厅。于是众人都从座位上起立跪迎。
皇太后缓步走过会厅,来到最上首的位置坐下,才终于抬手说道,“都起来吧。老太婆我感谢大家今日来参加我的寿宴,为我庆贺。大家都随意,现在开宴吧。”
宫廷乐师开始叮叮咚咚地奏响欢快的乐曲,盛装的宫女手里托着宴会的菜品,依次婷婷袅袅走上殿来,娇媚地笑着,将菜品端上桌。
宫女退下之后,便有衣着清凉的舞女进来了,她们随着乐曲柔媚起舞,一个个的都显得十分娇俏可人。
酒过三巡,宾客之间也都放开了些,座位靠近又平素相熟的人倒是聊性大发了。
苏紫陌一直低头敛目盯着自己的指尖,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她们座着的这张桌子。但是,她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一直有数道视线胶着在她的身上,久久不去。苏紫陌平心静气,让自己的心神愈发内敛。
林琅似乎也察觉到了苏紫陌的异常,她靠近了苏紫陌,低声说道,“紫陌,你今日倒是乖巧得很,连话都不多说一句?”
“娘亲,你没感觉到,我这里已经是众矢之的了?”苏紫陌扁着嘴巴,头埋得更深,试图再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低些。
苏衡宇也用胳膊轻轻碰了碰林琅,低声说道,“不用担心她,你只用顾好自己就行。”
苏衡宇看得清楚,席上那些胶着在自己女儿身上的目光已经逐渐变得不善起来。有西凌三太子林穆之的,有御辰太子轩辕拓的,还有轩辕拓身后一个侍卫装扮的人,那人看似平常,却明显不是个普通人。甚至,就连皇帝看着苏紫陌的目光也逐渐变得意味不明起来。
在这些人之中,唯独靖亲王独孤绝看向苏紫陌的目光没有恶意,只是,那目光之中却多了些苏衡宇看不懂的东西。
锦穹帝坐在上位,不动声色地看着底下群臣、外使的一言一行,更着重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苏紫陌的身上。他看着苏紫陌周围的暗流涌动,且有愈演愈烈的架势,不禁微微皱眉,只是他的眼底心里并无半分怒意,反倒是多了几分轻松的笑意。
锦穹帝微微侧身,站在他身后的得福见状,立刻上前一步,躬身凑到了锦穹帝身边,探听他到底有何吩咐。
轩辕拓一直分心注视着锦穹帝的一言一行,此时见他有话吩咐得福,也是微微侧身回头看向了他身后那个侍卫。那侍卫抬起了头,对轩辕拓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这侍卫虽然是一张无比平凡的脸孔,但其实却是轩辕诺易容乔装的。轩辕诺抬眼看了看林穆之,又和他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就在这会儿功夫,得福已经离开了锦穹帝的身边,悄么声地走到了皇太后身边。他亦俯身在皇太后的耳侧说了句什么,然后又立刻起身离开。
待得福重新回到锦穹帝身后,皇太后开口说话了,殿中原本有些喧闹的,却在瞬间静了下来。只听皇太后说道,“皇帝啊,我老了,身子容易乏。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们尽兴。”
群臣于是又起立恭送了一番。
“母后,您慢走。”锦穹帝起身扶着皇太后,将她送到了大殿侧门,才返身回来。
锦穹帝重新坐了下来,他对着林穆之和轩辕拓说道,“御辰太子,西凌三皇子,我母后年纪大了,先回去休息。你们还请继续,直到二位尽兴为止。”
于是林穆之和轩辕拓也就跟着又客气了一番。
轩辕诺看着这三个人带着面具,装出一副宾主皆宜的样子,心中冷笑,面上却仍旧是面无表情的。他又抬眼看了看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苏紫陌,还有一直注视着她的独孤绝,双手握紧,又蓦然放开。轩辕诺迫使自己的目光从苏紫陌的身上离开,抬眸看向林穆之的方向,又悄悄打了个手势。他看着林穆之微微点了点头,唇边悄然绽出一个冷然的笑意。
林穆之开口说道,“陛下,本使一路前来,看到沿途的各个城镇中,都在开展什么诗词会。”
“不错。怎么,西凌三皇子对诗词歌赋的,也有兴趣?”锦穹帝当然知道林穆之此话之中到底有何深意,不过他却偏不提起林穆之想聊的那个话题,一招四两拨千斤使得倒是极为娴熟。
底下参宴的群臣都是些耳聪目明心思缜密的家伙,此时当然也都听出了林穆之的弦外之音。一时之间,他们交谈的声音都降低了不少,两只耳朵伸得长长的,都在等着林穆之接下来会再说些什么。
“陛下说下了,我向来不学无术惯了,什么诗词歌赋的,我是一窍不通的。”林穆之摆摆手,垂目之时,眼中一抹厉色闪过:锦穹帝这个老不死的,果然不是个好相与的家伙。
在林穆之和锦穹帝来回打太极的时候,有个人却按捺不住了。轩辕拓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轩辕诺注意到他这一举动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轩辕拓接过了林穆之的话,开口说道,“我说西凌三皇子,说话为什么非得转着弯说?你们说的人不嫌累,我这个听的人都嫌累了。陛下,还是我来替三皇子说吧。让他感兴趣的,不是那个什么诗词会,而是诗词会最后,那种奇怪的文字!”
林穆之一脸看傻逼的表情看着轩辕拓,这家伙捅破了窗户纸,把一切事情都摆在明面上来说,很好玩么?紧接着,林穆之不着痕迹地看向了轩辕诺,心说:师哥,你怎么也不看好你这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太子殿下呢?
轩辕诺看着林穆之也很无奈:我哪儿知道我一个没留神,他就能给我捅出这么大一个篓子?
锦穹帝似乎终于恍然大悟了,他点点头,看着林穆之说道,“哦?原来让西凌三皇子感兴趣的,是那种无人识得的文字啊。”
“怎么就是无人识得呢?不是说那神女就能看得懂那文字么?”轩辕拓转着酒杯,慢悠悠地说道,“我听说,神女不正在锦穹境内呢?难道,那什么诗词会,就是为了找到那个神女?”
“御辰太子,你这种说法,倒也有趣。”锦穹帝脸上笑着,眸色却是冷的。
“那敢问陛下,这神女……您可找到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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