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绝听闻苏毅启的话,抬起头来看着蹲在他面前的苏毅启,厉声道,“什么?什么只有六个月?”
苏毅启冷笑,“你果然不知道。若是没有回转丹和火灵芝,六个月之后的今天,靖亲王殿下倒是可以去端王府给我妹妹上柱香了。”
“你说什么?”独孤绝倾身向前,满脸的不敢置信。
苏毅启的脸上浮上了一抹沉痛,他背过身去,声音虽轻,落在独孤绝的耳中却仿若惊雷,“你以为坊间传言,说是我妹妹药石无救,命不久矣,真的都只是编出来骗人的么?”
“回转丹在西凌,火灵芝在御辰。怪不得你要跟他走,怪不得你说他能救你性命……”独孤绝仰天大笑,笑声却很惨烈,“你说得不错,我就是个废物。我不能救你,还害得你失去了我们的孩子……”
“什么孩子?”苏毅启发现他今天过来找独孤绝,才不是像他一开始想的那样,是他过来安抚独孤绝的,分明就是他来这儿听劲爆消息的。孩子?他妹妹还没嫁人,是怎么有的孩子?难道……“独孤绝!你这混蛋!你究竟对我妹妹做了什么?”
“她之前误中媚药,便是我救了她。我本来想着,反正她早晚都是要嫁给我的。哼,我早就该想到了,她为何第二天知道了这件事,却仍旧死活不愿意嫁给我。倒是我坏了她的清白……不过现在好了,她跟着轩辕诺走了,走了也好。他知道这件事情,似乎也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他会对她好,他们可是有三年的感情的,又怎么是我能比得上的?他还能救她……是该走的,是该离开我的……”
“你,你居然……”苏毅启一把揪住了独孤绝的衣领,生生把他从地上揪了起来,恨声道,“娘亲说得对,我当时就不该把娘亲和妹妹接回云丹!妹妹,都是我害了你!”
“是我害了她。”苏毅启一松手,独孤绝重新跌坐在地上,颓唐至极的模样,“她自从遇到我,就一直在受伤。如今她跟着轩辕诺离开,倒也好。”
独孤绝嘴角扯了个笑出来,他抬头看着苏毅启道,“轩辕诺对你妹妹感情不浅,有他在,火灵芝是不必担心的。他和林穆之关系匪浅,回转丹也不必担心。你妹妹跟在轩辕诺身边,六个月之后,必会安全地回到你们身边。”
“哼!”苏毅启再不看独孤绝一眼,拂袖而去。
独孤绝随手又从地上捞起一坛酒,他抬起酒坛,酒浆倾倒而下,半数落进他的嘴里,半数撒在他的衣襟上。直到酒坛中再也倒不出一滴酒,他随手将空酒坛甩了出去。酒坛碎裂的同时,他面无表情地说道,“来人!”
嵇多和冥夜一直等在殿外,此时听到独孤绝喊人,脸上的表情倒是轻松了不少,他们快步进了殿中,小心避开了满地狼藉的酒坛碎片,跪在地上道,“王爷,有何吩咐?”
“派人传信到西凌和御辰去,一旦苏紫陌得到回转丹,就取了林穆之的项上人头回来给我。”
“是。”
“另外,派个可靠的人去御辰,跟着轩辕诺……”
冥夜微微抬头,接着独孤绝没有说完的话说道,“是,若是得到紫陌小姐的任何消息,都会第一时间前来报告王爷。”
独孤绝盯着冥夜半晌无言,直到冥夜耐不住独孤绝迫人的视线,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冷汗,才终于挥手说道,“都退下吧。”
“是。”嵇多和冥夜不敢再多做停留,神色恭敬地退了出去。
独孤绝双目失神地看着床榻的方向,那夜苏紫陌在他身下婉转承欢的样子,和刚刚她身下染血的样子,在他脑海中不停地交替出现。他眼中的神色一会儿温柔绮丽,一会儿阴狠毒辣。终于,他右手握拳,猛地在地上砸了一下,然后长身而起。
“王爷?”守在靖安殿外的冥夜看见独孤绝略微摇晃着身子走了出来,急忙上前一步想要扶住他,却被独孤绝一闪身躲了过去。
“不要跟过来。”独孤绝微微眯了眼睛,便微微踉跄着脚步,出府去了。
虽然独孤绝说是不要让人跟着,可冥夜还是不能放心地让他一个人出去,他对着嵇多是了个颜色,嵇多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心里有数,便隐匿了身形,跟在独孤绝身后出去了。
冥夜招来了府中的下人,吩咐他们清理大殿内的酒坛碎片,修理被刚刚被独孤绝和苏毅启打架波及到的殿门。眼看着府中的下人开始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他便换了身衣服,隐秘地从靖亲王府的侧门去了踏雪楼,将独孤绝的命令吩咐了下去。
且说独孤绝虽然喝了不少的酒,意识都有些微醺了,但他还是察觉到了自己身后跟着的嵇多。他并没有动怒,也是心知冥夜必定不会放心此时让他一个人外出,也罢,愿意跟着就跟着吧。
独孤绝迈进了凤栖梧,看着腻上来的老鸨,说道,“艳儿可在?”
“在呢,在呢!王爷快请上楼去。”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鸨一边挥着手绢,一边对着楼上喊道,“艳儿,快些出来!看看是谁来了!”
被叫做艳儿的女人推开了房门,斜倚在木栏上,一边向下看,一边慵懒道,“是哪位爷……”
声音在她看到独孤绝的瞬间戛然而止,她呆愣愣地看着独孤绝迈步上来,走过她的身边,粗鲁地把她带入她的房间。直到房门被独孤绝拂袖带上,艳儿才回过神来。她看着端坐在床上的男人,膝下一软,跪倒在地上,颤声道,“属下绝艳,见过尊主!”
原来,这个艳儿就是踏雪楼杀手绝艳。三年前,苏紫陌因为听见她无意间说出的“实情”而悄然离去之后,绝艳便被独孤绝送来了凤栖梧。虽然她原本就是个以色杀人的女杀手,也曾经因为任务的原因,在青楼妓院中潜伏过一段时间,可毕竟未曾被迫留在勾栏院中卖笑侍人。她恨苏紫陌。若不是因为她,她也不会沦落到如今这个田地。这恨意与日俱增,但她却丝毫不敢在独孤绝面前表现出来。甚至,她看着眼前的独孤绝,心中慢慢弥漫出一丝一毫的期盼:可是尊主终于又想起她了,所以要把她带出这烟花之地,让她重回踏雪楼去?
“不许任何人进来。”独孤绝的声音很是冷漠,他说完这句话,靴子也不曾脱下,便仰躺到床上去了。
“是。”绝艳低声应了。她一直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直到她听到独孤绝的呼吸声趋于平缓了,她暗自揣测着独孤绝怕是已经睡着了,才终于敢站起身来。
绝艳在原地站了半晌,她无声地做了几次深呼吸,才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慢慢走到了床边。她贪婪地看着独孤绝的容颜,看着独孤绝在睡梦中仍旧紧紧皱着的眉头,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去抚平他眉宇间的皱痕,却终究不敢造次,转而想去帮他脱下靴子。
绝艳的手刚刚碰上独孤绝的靴子尖,独孤绝便一脚踹在了她的肩膀上,力道之大,直让绝艳的身子斜斜飞了出去,撞到了门上,发出了好大的声响。
绝艳撞到门上之后,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挪了位置。她跪在地上,连嘴角的血迹都来不及擦拭,便颤声开口道,“属下……属下只是想为尊主脱去靴子,不敢有半分非分之想。”
独孤绝丝毫没有半点儿怜香惜玉之心,他冷冷地开口道,“不必。”然后,便再次闭上眼了。
绝艳不敢再有所造次,安静地跪在地上,仿若一座雕像。
嵇多坐在大厅,他手中拿了一个小酒盅,在几名美貌女子的服侍下饮酒作乐。虽然嵇多面上是一副乐不思蜀的样子,可是他的全部心神却都在楼上绝艳的那件房里。耳聪目明的他听着绝艳屋里的种种声响,心中暗自叹气的同时,张嘴就着身边美人的纤纤素手又灌了一口花酒进去。
独孤绝在绝艳的房里一睡便是三日。外人却只道是纨绔好色的靖亲王恢复了本色,重新开始流连烟花之地。嵇多和冥夜一人一天地在凤栖梧的大厅中守着,等着独孤绝出门。第三天的时候,嵇多终于看到绝艳的房门再次打开。绝艳招来了一名龟奴低声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的时间,便有几名龟奴端了浴盆进去。随后,又是一拨人手中端了几道菜品进去。嵇多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暗道,王爷您可总算是舍得出来了。
一个时辰过后,沐过浴、用完餐的独孤绝一身清爽地从绝艳的房间中走了出来。嵇多躬身迎上,看着自家王爷脸色平静,只是眸中的神色愈发深不见底。
“回府。”独孤绝淡淡吩咐。
“是,王爷。”
走到凤栖梧的门口,一直站在楼梯口痴痴看着独孤绝背影的绝艳终于忍不住出声唤道,“王爷……”
独孤绝脚步不停,直接迈步出了凤栖梧的大门。
绝艳看着独孤绝决然离去的背影,身体晃了晃,终于脚下一软,靠着楼梯的扶手软软地瘫坐在地上。
不过她也没失神多久,绝艳便看着一双黑靴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绝艳。”绝艳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缓缓抬起头来,因为背光的原因,她几乎看不清嵇多脸上的表情,只听到他说道,“王爷叫我接你去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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