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姨太冷哼一声,不耐的吩咐道:“把她先关起来,等老爷子发落。”
站在门口的听差当即蜂拥而上,沈蔷薇还不及说话,就被人强制往外拽,她转顾四周,见几个姨太太一副事不关己看好戏的模样,方语嫣更是得意的笑着。
她知道事情到这一步已经无从转圜,这样一件谋害的事件嫁祸到她头上,显见韩莞尔已经有了充足的证据。只是这样不明不白的定了她的罪,就不衡量苏徽意的怒火么?
她越想越觉得心慌,那几个听差都是粗汉子,力气极大,她奋力的挣脱着,祈求的看着二姨太,问:“二姨娘,我肚子里还怀着七少的骨肉,您不能任由韩莞尔这样胡来!”
二姨太扯下帕子掩了掩口,淡淡说:“蔷薇,你也知道苏家的规矩,做错了就要受罚,怎么能因为你怀了孕就原谅你?苏家的威严何在?老爷子的威严何在?”
沈蔷薇听着她不咸不淡的这两句,不由的笑起来,“韩莞尔口口声声说我谋害了六姨太,那么我想知道我是怎样谋害她的!”
她用力挣扎着,恨声说:“你们放手!如果我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闪失,你们担得起这个责任么?”
几个听差只得放缓了力气,韩莞尔看在眼里,勾起嘴角露出嘲讽的笑,“都什么时候了?你自己都性命不保了,还有心思护着你肚子的孩子。”
沈蔷薇狠狠瞪着她,怎么也想不到最后害自己的人是自己的亲妹妹,两人相伴数十载,这个人脸上带着的面具一直都是半真半假,好似一只披着羊皮的狼,看准时机的时候露出獠牙,伸长利爪,给人致命的一击。
何其的歹毒!
韩莞尔将她的恨意尽收眼底,却是不在意的笑笑,继续说:“不过话说回来,现在七少生死未卜,兴许老爷子为着你肚子里的孩子,会留你一命也说不定。”
这话无疑给了沈蔷薇当头一棒,仿若晴天霹雳一般,让她怔在原地动弹不得。门口细雨绵绵,沙沙的打在青石板上,隐约感受到冰凉的雨丝浇在脸颊上,这空间的一切都变得静止和模糊。
只有雨声一下一下轻缓的飘进耳朵,她好似被抽了魂一样,手紧紧的攥着,在微微发着抖。声音也抖动的厉害,“七少怎么了?”
韩莞尔见她脸色惨白,眼中更是闪着泪光,只是倔强着不肯落下。禁不住讥讽道:“沈蔷薇,七少他回不来了,你自求多福吧。”
沈蔷薇嘴角抽搐起来,却是一个字也再说不出来。那一种悲痛的感觉涌动而出,让她眼前一黑,直觉里天旋地转的,耳畔嗡嗡作响,那雨声一直响着,像是初秋的雨,又苍凉又萧瑟。
眼见着沈蔷薇躺倒在地,韩莞尔嘴角动了动,回眸见二姨太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就说:“把她关到西边废弃的院子里。”
二姨太见几个听差粗手粗脚的,就说:“仔细着点儿!她肚子里可怀着苏家的孙子呢!如果有半分的闪失,你们担待的起么?”
韩莞尔听她话中的意思,就笑了笑说:“二姐姐真是好度量啊!莲儿,你跟着过去。”她挥了挥手,莲儿当即随着听差一同退了出去。
二姨太不欲与她纠缠,只是着意看了她一眼,便起身走了出去。其余两个姨太太紧随其后。只有方语嫣慢腾腾的起了身,她不顾身份的上下打量着韩莞尔,最后讥讽的笑起来,说:“真没想到七姨娘心思这么狠,手段这么辣。”
韩莞尔不理会她,转顾看向刘妈和小竹,淡淡说:“现今你们的主子倒了霉,你们这些下人就自求多福吧。”
沈蔷薇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她头痛欲裂,睁眼见自己身处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内,四壁清冷,连一盏油灯都没有,院子里的风呼啦啦的吹着,打的窗棂啪啪作响。那门扉好似关不严实,一下一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沈蔷薇不觉有几分害怕,起身往门口去,打开门却见院子里更是漆黑一片,两边枯草飞长,井上面挂着厚厚的蜘蛛网,青石板上凌乱一地,俨然一副被废弃了很久的样子。
沈蔷薇疾步跑到院门口,试图打开院门,却发现院门被从外面锁住了,根本打不开。她不由的拍着门,惊慌的大喊道:“有没有人啊!开门!”
恐惧一寸寸袭上来,她因着之前受过惊吓,现在一个人待在这样废旧的院子,无疑是惊恐万分。
夜风冷幽幽的吹在耳畔,好似女人的哀嚎,又像是女人的啜泣。她越发的害怕,不得不劝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只是环顾四周,见皆是老旧的一切。
狰狞的隐在夜幕下,愈发催生了恐惧。她捂着耳朵快步进了房间,仔细去看,才发现房内除了一张床和桌子,竟是什么都没有。她蜷缩在床角,如何也不敢闭上眼睛。
只得控制住目光警惕的看着周围,她理了理思绪,想着苏徽意如今生死未卜,战场上枪林弹雨……韩莞尔那一句生死不明,显然是轻易断了他的活路。
不觉落下泪来,脑中一遍遍的想着和苏徽意离别的场景,那时候她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总是有一种将要别离的凄然。前线远在千里之外,隔着烽火山海。或许两人上次一别,此生都不会再相见。
抬手抚着肚子,感受着新生命带给她的安慰,眼泪却是抑制不住的流出,滚热的熨帖在手背上。
窗棂外的树影狰狞的摇曳着,像是张牙舞爪的巨兽。夜风转为咆哮,打的门扉吱吱作响。床帐子是上好的金丝大红缎子,也不知是哪个姨太太曾经住过的屋子。
沈蔷薇叹息一声,终归都是眼前的福贵罢了。她阖上眼,身子仿若躺在船上,随着水波晃荡着,困意袭上来,竟也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这样心事重重的睡着,自是睡得不安稳。隐约间仿若见到了刘妈,只是流着泪看向她,不言不语的。她恍惚间唤了一声,便醒了过来。
脊背出了一层薄汗,她觉得不详,起身跑 出去,用力拍打着院门,“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门很快被打开,几个听差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一个说:“姨奶奶,大帅有请。”
沈蔷薇明知道他们设好了圈套让她钻进来,只是眼下她并没有别的法子,只得跟着他们往正厅去,一路都在思忖着该怎么办,依着苏笙白的手段,这一次被他陷害,只怕逃脱不得……
只是可怜她肚子里的孩子,这样想着,不由的收紧了手心。
因着离得并不远,比起西边的荒凉,通往正厅的一路都是鸟语花香,另有一番景象。正值初春三月,各处都种了应景的花与树,过眼皆是姹紫嫣红,株围翠绕。
正厅内除了苏笙白和韩莞尔,几个姨太太全部都在,连久病不愈的程锦瑜也坐在了其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而坐在她旁边的方语嫣则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沈蔷薇一踏进去,见苏家众人都在,已然明白苏笙白的用意。她不卑不亢的站在厅里,问:“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要惹得一大家子来批判我。”
苏笙白对她这种质问没有动气,倒是一旁的三姨太的哎哟了一声,“这是晚辈跟长辈说话的态度么?蔷薇啊!你家教一向不都是很好的么?”
方语嫣见缝插针,说:“蔷薇,怎么一夜不见你脾气倒长了不少,还不快给父亲赔不是。”
沈蔷薇明知道这些人要给自己难堪,如何也不肯再做小伏低,只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还请父亲告知。”
苏笙白却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坐在他旁边的韩莞尔见状,就说:“谋害六姨太这件事,你认是不认?”
沈蔷薇冷笑一声,“我谋害六姨太?证据呢?我倒想问问,昨天不明不白的把我关起来,又是为了做什么?”
韩莞尔不动声色的看她一眼,“我知道你不会认,可是人证物证具在,由不得你不承认。”
沈蔷薇冷眼看着她,不屑的哼了一声。这边已经有听差押着小竹走了过来,她踉跄着步子,浑身都是血,头发凌乱披散着,早已被打的面目全非。
沈蔷薇不由怔了一下,问:“小竹,你这是怎么了?”就听韩莞尔说:“你的丫鬟和嬷嬷都招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沈蔷薇见他们对小竹用了酷刑,就说:“七太太既然要屈打成招,直接对付我就可以了,为什么要为难我的下人!这未免也太下作了!”
小竹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沙哑着嗓子:“我说,都是姨奶奶让我做的!她先是收买六姨太的信任,然后再撺掇我们把堕胎的药下给六姨太,原本我以为姨奶奶只是想打掉那个孩子,可我没想到她竟然要杀了六姨太……”
沈蔷薇不可置信的看着小竹,厉声问:“你胡说什么?小竹!我嬷嬷呢?”
她想着这一切的变故,已然明白这一个局她注定逃脱不得,只是小竹都被打成这个样子,那刘妈又是怎样的境遇?
小竹哇的大哭起来,“刘妈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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