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无心之话
赵鄞平复了一下心情,想到许娇终究是被自己连累的,也不好再继续把火发在他身上,只得道:“至于疫症,本王粗粗处理过了,如今本王被隔离,许多事都不方便出面,疫症方面你多用点心,你这次若是处理得好,说不定能快些迁上去,到时候自立门庭,就不用再看人脸色了。”
许文杨躬身道:“王爷说的是,下官一定竭尽全力处理这事。”
赵鄞点点头:“那就好,具体情况你去问赵安,他知道得比较清楚。”
“下官这就去。”许文杨恨不得赶紧离开。
赵鄞却叫住了他:“等一下。”
许文杨回转身问:“王爷还有何吩咐?”
赵鄞又给许娇换了一帕水道:“别再找你闺女了,她在我房中,已经感染了疫病,等太医院的太医们到了先让他们上来。”
许文杨一听这话,急了,也顾不上许多,砰一下推开门就往里冲:“娇娇怎么会在你这里的?她怎么会感染疫症?”
赵鄞挡不及,被他推开门一头撞进来,气的不行,伸脚就踹了上去:“你长点脑子行不行?这么闯进来又什么用?”
许文杨根本不接他的碴,跌跌撞撞往许娇床榻边跑:“娇娇,娇娇你怎么样?痛不痛?”
赵鄞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你给本王滚出去!”
许文杨扑上去就要去摸许娇的额头。
赵鄞赶又是一脚将他踢出两丈远:“你想我们都染上疫病等死吗?还不赶紧去想办法!”
赵鄞几乎是将这两天积的火气全往他身上撒了:“她已然染上了,你不想着怎么救治,还在这里浪费时间有何意义?”
许文杨也回过神来,呆了呆问:“黄姑娘呢?跟娇娇一道来婺源的太医院院正的侄女儿,她不是医术很高明吗?找到她一定就有希望的。”
赵鄞朝隔壁扬了扬下巴:“那边隔离呢。”
许文杨颓然的坐回地上:“这下怎么办?怎么办?娇娇不能有事的。”
赵鄞看他那样居然有些不忍心,缓了语气道:“当务之急是先控制住,听过当年渝州府吉安城的瘟疫吗?刘大夫说,此次疫情跟当年那个是一样的,时隔三十年,你想让当年的悲剧重演吗?许文杨,你是婺源的父母官,不是许娇一个人的父亲!”
许文杨摇摇头:“若是娇娇没了,我也不活了!我许文杨这辈子做哪件事不是为了我的娇娇?”
赵鄞上前一把将他拽起:“许娇现在是本王的王妃,这里自有本王照顾,只要本王不死,她便不会死!出去!”说完,一把将他扔出房门,顺手将门扣严实了。
许文杨呆立在门外半晌,最终朝着房间一揖,默默离开了。
许文杨前脚刚走,小兵后脚便抱着硕大的酒坛到了。
赵鄞将烈酒加了些清水,撩起许娇的手脚细细擦拭她四肢关节和额头、脖颈。
直擦了一个时辰,许娇的烧才慢慢退了些下去,未几许娇睁开眼睛问:“我刚刚怎么睡着了?”
赵鄞道:“无妨,你这两日也不清闲,睡得着自然好。”说着,将沾了酒水的帕子敷在许娇额头。
许娇闻见一股子浓烈的酒香,知道他一直在用酒水替自己退烧,便对他说谢谢。
赵鄞摸摸她的头:“你爹把你托付给我,我自然要好好照顾你。何况你我夫妻,不必言谢。”
许娇自动忽略他的后半句道:“之前说我爹要见你,见着了吗?他怎么样?”
赵鄞点点头:“见着了,不仅见了我,连你都见了。”
“啊?他进房间了?你怎么能让他进来呢?我们这里可是重灾区!”
赵鄞笑道:“无妨,他把自己裹得挺严实,不会感染。还有,不是我让他进来的,是他听说你感染了疫症,自己着急撞开门进来的。”
许娇瞪着一双大眼睛:“他那身板也能撞开门?”
赵鄞道:“这门平时没上拴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言下之意,你爹自然是没那么大本事的。
两人正说着话,门口传来刘大夫的声音:“王爷,药来了,老夫可否进来。”
赵鄞应了一声。
刘大夫端着托盘,上面盛两大碗黑乎乎的药。
赵鄞端过药,眉头都没皱一下便喝了,末了将剩下的一碗递给许娇:“快喝。”
许娇为难的看着那个跟她脑袋差不多大的斗碗:“一定要喝这么多吗?”
刘大夫道:“我们和黄姑娘一致认为,这一碗的药量根本不够,所以,一个时辰就得喝这么一碗才行。”
许娇小脸都皱在一起了,端过碗转身背对两人摘下口罩豪迈的仰头就喝。
好不容易喝完,却很不雅的打了个饱嗝。
赵鄞笑道:“这下可好,饭菜都省了,一碗药已经喂饱了。”
刘大夫收走托盘药碗,剩下许娇和赵鄞留在房中,不过一会会儿,许娇便难耐的抱怨:“好无聊呀?没有玩儿的。”
赵鄞伸手摸摸她的额头道:“似乎没发烧了?过来我教你识字。”
许娇眼睛一亮,这是个不错的消遣办法,噔噔噔便跑过去了。
赵鄞到书案的时候,许娇已经端坐圈椅,一副乖乖学生的模样。
赵鄞站在她背后,长臂一伸随手拿过一本书翻开递给许娇。
许娇忙凑上去接了,放在手心里仔细研读。然而......一半的字不认识还罢了,关键这破书没有标点!
半天时间也没读出两句像样的。
赵鄞弯腰指着一个个字教给她认。
半晌后,许娇终于懂了个大概,原来这是一本兵书!
“为什么要教我读兵书?我又不打仗。”许娇仰着头问,眼睫毛差点刷到对方下巴。
赵鄞稍稍直起一些腰身道:“我这里不是兵书便是史记、政论,估计你都不会感兴趣,我便随手抽了一本。”
许娇摇摇头:“不喜欢。”
“你的目的是认字,并不是为了好看。”
许娇便低下头道:“好吧,继续。”
如此,安静了不多时,听了半柱香的时间,许娇没记下多少字,却发表了不少高谈阔论!
书上说如何攻城,她讲一段“声东击西”;书上说如何主攻,她讲一段“远交近攻”;书上说如何避敌,她讲一段“空城计”......
基本上成了赵鄞讲一段她讲一段。到后来赵鄞干脆放下书只听她说,还不时的发表些观点。
说到后来,许娇觉着口干舌燥才想起过来看书的初衷,遂起身道:“不看了,睡觉。”
她这一起身不打紧,却忘了身后还有个人,而且这个人一直弯着腰扶在她圈椅上,所以,许娇的脑袋便结结实实的撞在了赵鄞下巴上。
赵鄞不防,被撞得一个趔趄。
许娇也觉着自己脑袋撞上了铁锥子,疼得捂着脑袋哎哟哎哟直叫唤。
赵鄞知道自己刚刚正要说话,被许娇一撞,牙齿硌在舌头上,舌头都被咬破了,此时正一股股血腥味翻上来。然而,他却先上去扒着许娇头发看了老半天,确定没大问题才大着舌头道:“无妨,去歇着吧。”
许娇听出他语气不对,仰着头问:“你怎么了?”
赵鄞摇摇头。
许娇便踮起脚去揭他的口罩。
口罩一开,赵鄞正吐着舌头吸气。
许娇盯着他舌头上猩红一片,刚说了个“你”便手脚发软往下掉。
赵鄞忙缩回舌头将她搂住:“刚看书还想夸你来着,还是这么没出息。”见许娇跟一滩烂泥似的看不见他,他忍不住又伸出舌头吸了口气,没办法,实在是太疼了!
刚放到床榻上的许娇神思已经清明了起来:“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赵鄞重新戴上口罩才开口道:“我知道,歇着吧。”
许娇忽然就很感动,眼泪巴巴的看着他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明明你都受伤了。”
赵鄞摸摸她发心,眉眼温柔笑了笑:“你还是个孩子,我总不能跟个孩子计较,何况我答应你爹要好好照顾你的。”
许娇感觉他的眉眼像个旋涡,望着就会不由自主的被吸进去。
她眨一下眼睛,眼泪珠子便掉下来:“其实你挺好的,我都不舍得你了怎么办?”
赵鄞愣了愣,接着笑道:“不舍得便一直留下呗,我养得起你。”
许娇哭得更凶了:“为什么要说我爸、我爹说过的话?”赵鄞这话是以前许娇她爸常说的。
每一次她妈妈念叨她谈恋爱结婚,她爸就会在旁边打圆场:“慌什么,我可舍不得,女儿别怕,爸爸养得起你。”
赵鄞这话基本起了泄洪的作用了。
许娇干脆哭得哇哇得,这石破天惊的一哭,很快惊动了左右两间屋子的人。
最先敲门的是黄蓉:“王爷,许娇怎么了?”
赵鄞黑着脸拉开门栓,见刘玉和黄蓉一左一右像两尊门神,后面军医和刘大夫也巴巴朝里张望,他便朝黄蓉道:“本王似乎说错话了。”
“你说了什么?”黄蓉拖着无力的身子靠在门框上问。
赵鄞脸更黑了:“似乎不小心说了她爹说过的话。”
黄蓉嘴角抽了抽:“什么话这么大威力?我还以为她有什么新状况。”
赵鄞也不答话,转身径直朝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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