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慕华很是钦佩这位县主的性格,正因为她性情耿直、敢爱敢恨所以才会显得于这府中陈腐虚伪的人格格不入,故而也没有什么真正的朋友。
苏少言挑眉一笑:“玉娇妹妹,多年不见,你还是改不了这犟驴性子,幸好信王和你解除了婚约,否则依你这性子还不知要闹出多大的风波呢。”
裴玉娇巧笑嫣然,娉婷袅袅徐徐走到他的身后,踮起足尖环住他小麦色的脖子,几近透明的广袖缓缓滑下,露出纤细的藕臂,灼热的两处肌肤紧密的贴合着,没有半丝缝隙。
朱唇贴在他微红的耳垂边,一张一翕吐气如兰:“这些年没见,你倒是变了许多,变得有男人味了,我还犹记当年你轻衣罗裙被王孙贵胄们戏耍流泪的样子,当真是楚楚可怜的紧呢。”
凤眸微眯,眼波流转顾盼神飞间划过一丝厉光,她狠狠推开那个浑身紧绷不自在,却还佯装镇定,她极为厌恶这样的伪君子,就是因为这样的男人,所以她所期盼的幸福才会在顷刻间崩塌湮灭,让她伤痕累累,从此不知爱为何物。
苏少言没有任何的准备,脚下一个踉跄,直直冲到池水中,手中的匣子也被抛在半空中。
阴慕华见状,赶紧上前,在电光火石间接住了那个重要的匣子,手臂也因此磕在桥栏上红肿一片,她倒抽了一口寒气,凭着那钝痛蔓延开来,也不敢撒手。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你如此保护。”裴玉娇收回了原本狂肆的笑声,那好奇的目光落在了对方手中的木匣子上。
阴慕华勾起嘴角,似笑非笑:“您还是找人把苏爷给捞上来吧,否则他可要变成鱼儿口中的食物了。”
这眼瞅着天色就要黑了,她得回去好好的准备下,今晚再一探那个诡异的案发现场,一定还有什么东西是她没有注意到的。
当她回到拢翠香榭时,第一入眼的还是白茫茫的一片,那原本应该伤心垂泪的女人此刻却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儿,那一脸的惬意满足,完全不像是个刚刚失去母亲的人。
阴慕华轻轻阖上房门,冷冷看了她一眼,这玉娇说的不错,这府中的人又有几个是真正为那可怜的姨奶奶伤心落泪的呢。
她怀中复杂的心思拐入次屋里,望了一眼三屏雕花罗汉床上的男子,轻声询问:“二少爷的病好些了吗?”
封改之颔首微笑:“再过半晌,他应该就会完全清醒过来了,只是这相府的事情你办得如何了?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想要解剖那两具尸体。”
阴慕华端坐鼓凳上,抬起了左手,端起茶盏,徐徐呷了口清茶:“没错,我的确要解剖尸体,只有这样才能找到她们真正的死因。”
“你我合作也有一段日子了,我真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解剖了。”剑眉一条,充满着揶揄与疑窦。
阴慕华放下茶盏,流光溢彩的杏眸直勾勾的盯着他:“我是一个女子,胆子又小,又只学得些许皮毛功夫,自然……不会解剖啦,可我不会,不代表你不会,我们不是搭档吗?搭档有事情,你难道就不该出手相助吗?”
封改之瞬间僵住了嘴角:“你凭什么让我帮你,就如你所说的,我们不过是搭档而已,死一个搭档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心疼的事情。”
“可我对于你来说,可不是个普通的搭档,至少我是你的药引子,能解开你蛊毒的药引子。”阴慕华看着漂浮在茶汤中的茶叶,双眸前氤氲起两团雾气,蒙了她的视线。
封改之清冽一笑,用力拍着手掌:“很好!想不到你竟然没有晕倒,想必你已经听到了我与相爷其他的对话了吧?”
阴慕华霍地站起,双手护在脖颈前,佯装惊恐:“我就只听到了这一茬而已,其他的我真的没有听见。”
“不管你是真的听见了还是假的听见了,你最好忘了这些……否则的话,就算我仁慈饶了你一命,其他人也会要了你的小命。”封改之咬牙切齿,脸色铁青,显然已经怒到了极点。
阴慕华点头如捣蒜,一双小脸也因此变得煞白,她赶紧转移话题,抬起微颤的素手直指那个已经被血染污的匣子:“这里面的东西应该怎么办?我总觉得这个孩子很像一个人。”
“这是个刚刚成型的孩子,眉目还没舒展开来,你难道想说这是我的孩子吗?”封改之恢复了平静,摩挲着描金彩绘茶盏,他很是后悔踏入了这场迷局之中,一开始他们就应该要抽身而去的,可如今他们已被一张没有边的大网死死的套住,若想逃出去,就只能施展浑身解数,解开这个迷局了。
如果没有那夜的童子尿的话,她还当真不管断定,可如今她却能够完全将这个看似放荡的男人排除嫌疑。
“既然都没有享受过翻云覆雨过,又怎么会播撒种子呢。”她微微一顿,似乎没有注意到对方微妙的变化,“你不觉得这个孩子和皇家有一定的关联吗?”
封改之邪肆一笑,眯着鹰眸缓缓站起,绕到了她的身后,钳住了她丰满的娇躯:“其实那晚的童子尿并不是我的,只是马尿而已。”
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安息香萦绕在鼻尖,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人热气也犹如树藤有一下没一下的挠着她的小心脏。
背脊慢慢僵硬直起,原本平静的心湖也被掷入一颗小石子,激起一片涟漪,赛雪的两腮晕上两片桃粉色的云彩,由浅到深,逐渐蔓延到耳根边上。
她感到抵在身后男子的异样变化,悔得肠子都快青了。她怎么就忘了这一茬呢,这封改之可是失去了大部分记忆的,就算他先前的荒诞事情皆是在做戏,可在他失忆前呢,难保他没有尝过那销魂蚀骨的滋味。
阴慕华呼吸一滞,瞳孔也徐徐放大,她想要挣扎,可却又不敢挣扎,她可不敢招惹这个比鬼神更加可怕的男人,而且她的心也似乎逐渐偏离轨道,朝着沉沦的方向移去。
“箐箐……”
背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喊声,阴慕华惊得险些从鼓凳上摔下去,她庆幸的看了眼背后的男子,长吁一口温热的浊气。
封改之上前,给他探脉,确定他的蛊毒暂时被压制了之后,这才将这些日子来发生的事情朗朗阐述。
都子毓渐渐松开了攥紧床单的手,瞳孔中充斥着淡淡的忧伤,他看了下被汗水浸湿的衣服,缓缓开口:“我想先洗个澡,然后再换身干净的衣服,如果我当初再自私一点的话,也许小姨娘就是我的岳母了,她如今去了,我也得去看看她的遗容,并且告诉她,我会尽自己的全力找到箐箐的,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不管最后找到的是什么,我都不会放弃……永远不会!”
“你身子虚弱,就让改之帮衬着点,我去让人给你送水来。”原本哽在喉咙口那些阻止的话都被她生生的咽了下去,对于这样一个可悲的男人,她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
正当她走到圆桌前,指尖刚刚碰触到匣面时,那原本倚靠床上虚弱的男人如同箭矢般的冲了过来,双手死死扶住桌面,力气大得犹如要将其掰断,当他鼓起勇气打开匣子,看到里面血淋淋的死婴时,终于支撑不住,狠狠的跪在地上,无助的呜咽起来。
就算别人不认得,可他却还是认得的,放在那个孩子身上的断玉原本就是属于自己的,是那年七夕,他与箐箐月下盟誓,他交给箐箐的定情信物,可他却背叛了他们的誓言,箐箐也气愤的将那块玉摔在了地上,那块玉也就断了一角,他找寻了许久都没有找到,现在想来是被箐箐给珍藏起来了,联想到之前月儿对他的询问,他更加肯定这个孩子就是属于箐箐的。
可他和箐箐从来都是发乎情止乎礼,没有做出半点越轨的事情来,可为何箐箐会有身孕,这个孩子又是谁的骨肉?难不成箐箐的失踪都与那个神秘的男人有关系吗?
封改之与阴慕华两两相望,一时间各种情绪溢满心间。
既然断玉在这里,这就说明箐箐一定是遭遇了不幸,也有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间了,一想到这里,他这颗心就犹如被利器一点点的割下去,痛到内心深处,他唯有重重的磕着桌边,将体内的悲恸悔恨一点点的宣泄出来。
额上的鲜血染红了桌边,更是刺痛了他们的心。
两人赶紧上前,一左一右将哭的肝肠寸断、悲愤欲绝的男人强行拉扯开来,以免他真的把自己磕死在这里。
鲜血从他饱满的颧骨泊泊涌出,和着他苦涩的泪顺着那凹陷的面颊蜿蜒而下。
“都是我的错……我应该带箐箐走的,她想必一定痛恨死我了……所以就算在梦里,也不曾与我相见……”都子毓双目失神,扯着苦笑喃喃自语。
阴慕华翻箱倒柜着一小卷纱布,手忙脚乱的为他包扎着额上的伤口,而他就像一个失了灵魂的布娃娃一般,任由她摆布。
原本他还有个盼头,所以还算能活下去,可如今他连一个盼头都没有了,心都被挖空了,更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这块玉佩到底是什么来头?”封改之乘机开口,希望能问出点眉目来。
都子毓低头从怀中掏了半天,这才拿出了那块被包裹着很好的玉佩:“我虽然是个不受重视的庶子,但是我的母亲却救了皇上的一条命,因此也得到了这块珍贵的薄如蝉翼的暖玉,长久佩戴在身上,能够辟邪养神,据说它还是高宗皇后最爱的物件,这上面雕刻的鸑鷟代表着皇后的坚贞不屈,所以我把这个东西给了箐箐,希望她能够得到护佑……可是没想到……我终究是负了她。”
都子毓狠狠捏着这两块断玉,断玉锋刃的地方扎破了他的手心,鲜血再次顺着他的指缝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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