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她僵硬的背脊,封改之反手拉过她被汗水浸湿的柔荑,小心翼翼的在她的手心中描摹,一笔一划犹如电流直击她的心脏,在她冰冷无助的心坎上停驻,温暖着她整个寒彻的娇躯。
盈盈秋水中跳动着两簇微弱的火苗,那是旁人所看不见的,却是让她努力迈出第一步的力量源泉。
她悄悄抽回柔荑,五指微微蜷缩,她奢想留住手心中残留的余温,唇畔不自觉的泛起甜蜜的微笑,她在内心咀嚼着那几个字——让我做你的眼睛。
过了半晌,她终于在大伙各色复杂的目光中迈出了第一步,轻挪莲步缓慢的走到锦袍男子的面前:“请把县主放下来吧。”
衣服摩擦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自从她失去了大半的视力之后,她发现自己的听觉敏锐了许多,她可以听到那些细微的声音,比如从她左边发出的抽气声。
昏迷的县主被小心翼翼的放在了铺着衣服的地砖上,她能隐约看出那张秀美的脸庞上布满痛苦的汗水。
“县主的面色红润,可嘴唇却愈发变紫,舌苔也是明显的猩红,里面还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味……”薄唇附在她的耳边,将他自己所观察的一切如数告知,那灼热的温度以及低沉温润的嗓音让她身子微微一颤,面颊也浮现了两片淡红色的云彩。
她感到了自己的异样,赶紧敛眉凝气,将那些莫名其妙的沸腾全都压抑在心底。
她一脸严肃的半蹲地上,慢慢凑近对方,不但这口中有淡淡的暗香味,就连着身上也有。那一刹那,她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而她也被这个可怖的答案而吓了一大跳。
这个女人如此的冒险究竟是为了什么,如果没人发现这一点的话,她岂不是要白白送掉自己的一条小命。
怀中种种疑窦,她给站在自己身后的封改之做了个细微的动作。
封改之会意,赶紧上前将她拉起,就在这刹那被挡住的一瞬间,她用最快的速度从县主的身上找到了那枚解药。
阴慕华佯装尴尬:“不好意思各位,蹲久了这脚也就麻木了。”
裴元韬却不担心这个,他现在最担心的是自己女儿的小命:“玉娇没事吧。”
“您就放心吧,县主没事,不过是吃了不洁的东西罢了,等服用下我的药丸,就会很快醒来。”阴慕华莞尔一笑,将那枚散发酒味的药丸放到某人的手心中,“还请你喂食县主解药。”
交代完这一切,她慢慢踱步来到莫氏的面前,围着她先是转了一圈,随后将所有的矛头全都指向站在她背后瑟瑟发抖的丫鬟身上:“幸好二夫人仁心宅厚,郡主夫人又诚心礼佛。否则这县主金贵的命可要白白牺牲了,作为你这个恶奴报复的踏板。”
“奴婢冤枉,县主犯病不是我做的,奴婢只是……只是……”话音未落,她陡然瞳孔放大,脸上蔓延着痛苦的表情,一条黑色的血液从她的嘴角蜿蜒流下,将她整个人全都拉到了死亡的境地。
“相爷,这个罪奴可是畏罪自杀了,既然这县主已经没事了,那就将这个罪奴好好埋葬吧。”阴慕华惋惜的叹息着,可心底却十分佩服莫氏的手腕,一分一秒拿捏得很好,没有让这个替罪羔羊早死,也没让她晚死,在最为恰当的时候,将她送到无边黑暗的地狱之中。
清冽的声音让莫氏为之一颤,可她毕竟在这个尔虞我诈的深墙高院中沉浮许久,竟然没有露出半丝异样的表情,仍旧是那副雍容端庄的样子:“既然月姑娘把玉娇的命从鬼门关拉回来了,爷您就听月姑娘一回,好好的埋葬这个罪奴,若是您因为一时之气而不放过这个罪奴的话,恐怕又会惹来一番大风波。”
“还是夫人说的在理。”裴元韬原本阴沉的脸终于柔和了起来,他拍着对方的手,长吁一口气。
细微的呼吸声从地上传来,裴玉娇缓缓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她虽然中毒可她却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听得一清二楚,当她明白自己的失败时,那种痛苦寒彻心扉,当她并没有因此而放弃,既然不能彻底的扳倒这个佛口蛇心、口蜜腹剑之人,那她也要在莫氏刻意维持的白纸上泼上一墨。
裴玉娇不顾虚弱的身体缓缓跪下,低垂的眸中云谲波诡,她在暗地里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这才勉强流出了几滴灼热委屈的泪水。
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裴元韬被眼前的状况吓了一跳,他这女儿从小就心高气傲,何时竟有如此软弱的一面:“玉娇,你这是做什么,这信王他们正在看着呢,要是有什么想要的,等办完了你小姨娘的丧事,爹爹定会满足你的。”
裴玉娇用力摇头,陡然抬起脸颊,楚楚可怜的看着他:“女儿并不是想要什么,我只是想到我的母亲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这心就拔凉拔凉的疼。”
若是放在平时,裴元韬倒不会将那个犯了大错的弃妇放在心中,可今日却是个特殊的日子,不但这沅王的义子在场就连尊贵的信王也在这里,若是让他们知晓自己亏待了郡主,再联合起来弹劾自己两句,虽然自己的官位能够保住,却会让他树立更多的敌人,在这个危机重重的时刻,有太多的敌人可不是件好事。
裴元韬立刻送来了自己的手,无情的将莫氏晾在一旁,冷声询问:“郡主这几年潜心在佛堂礼佛,我也知晓她这番心,特地拨了几个一等丫鬟前去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裴玉娇娇柔的拭去眼角摇摇欲坠的泪花:“今日我去看母亲了,不但没有见着您所说的一等丫鬟,就连那张太后赏赐的贵妃榻也都不见了,原来将其变成一堆柴薪并不是父亲的主意,女儿这是误会父亲了。”
咬字极重的几个字让裴元韬倒吸一口寒气,那贵妃榻据说还是高宗那个年代的物件,那上面古朴的雕纹郡主很是喜欢,所以他那个当太后的姑母才会忍痛割爱将这个贵重的东西赏赐给郡主,若是这个东西真如她所说的,成了一堆柴薪,莫说皇上不会放过自己,就连自己的姑母也会对自己心生嫌隙。
裴玉娇先是抛出了一个严峻的问题,随后缓缓站起,娉婷袅袅的来到罗五的面前,朝他微微福身:“女儿还要多谢罗管家的细心,将这件衣服借给女儿披着,让女儿也不至于落得个狼狈的阶地。女儿当时看着母亲躺在冰冷的地砖上,病得迷糊了很是可怜,这才将自己那件刀枪不入的袄子铺在了母亲的身下为她取暖。”
“郡主病了……可有请大夫看了。”裴元韬再也按捺不住,冷冷的瞥过莫氏,他自知对莫氏有理亏,这才处处都随着她,没想到她竟然闹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不管是不是她下的指令,这府中的丫鬟亏待堂堂的郡主可是不争的事实。
裴玉娇低垂眼睑,无奈说道:“莫说是大夫了,就连那饭菜和食水都长满了蚊虫,要不是这些日子来有鸿叔照顾着,我恐怕就再也见不到我的母亲了。”
果不其然,她的话虽然轻柔却足以震撼所有人的心,云砺俨率先拂袖离去,不顾身后的解释,赶紧冲入了佛堂中。
他伫立在昏暗的门口足足有半盏茶的时间,这才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靠近对方。
他不敢相信那个骨瘦如柴的女人正是自己多年不见的嘉柔郡主,那个曾经让众多王孙贵胄相互拈酸吃醋,甚至大打出手的郡主。曾经有那么多门当户对的她不要,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当初还是个小侍郎的裴相,甚至不惜屈尊降贵成了他的姨娘,这在当时可是非常轰动的。
虽然那个时候他还小,可他还记得那天笑得明媚的郡主,只是这一眨眼,那个曾经貌若天仙的人却成了这幅模样,委实让人心疼。
一股浓烈的药香味传来,他这才注意到一旁正在煎药的老奴,他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不说,就连那煎药的工具都是缺了一口少了一角的。
“你就是鸿叔吗?”云砺俨蹙眉询问道。
那个老奴这才注意到屋里来人了,他放下手中破烂的蒲扇,勉强站起,毫无畏惧的打量着眼前这个身着锦衣的翩翩佳公子,从他锦衣上的抓牙舞张的蟒可以看得出此人的身份。
鸿叔用尽所有的力气跪在他的面前,浑浊的瞳孔中迸发着璀璨的光辉,那是希望的光芒。
“老奴没有伺候好郡主,老奴死不足惜,请王爷您一定要搭救我家的郡主,来生老奴做牛做马一定会报答您今日这恩情的。”
要是在让他磕下去的话,这地砖没磕烂之前,他的骷颅头就已经爆裂了。
云砺俨虽是王爷,却没有半点架子,双手扶起了这个可怜的老人家,郑重的将此事答应了下来:“你就放心吧,本王一定会还郡主一个公道的。”
他冷肃的走到了郡主的身边,将其拦腰抱起,感受到她如同纸张般的重量,心中更是微微刺痛着。
他跨出了隐晦的房间,看到了那伫立在阳光下的男人,冷冷哼道:“若是本王今日没能亲眼所见,一定认为此事很是荒谬无极,可如今本王真的见到了,堂堂的相国府竟然容不下一个痴心的女子,竟然将她折磨成了这副骨瘦如柴的样子……容本王提醒相爷一句,她可不是普通的女子,而是身份尊贵的嘉柔郡主,若真要算上那份亲戚关系的话,她也算是本王的姨母、父皇的堂妹了。”
裴元韬恨不得将那个糊涂的女人碎尸万段,他虽然将郡主扔在这里不管不顾,可也没让人将其折磨成这样,他刚才也去看了厨房,那里的东西果真如玉娇所言,一个姨娘的待遇竟然连普通的三等下人都不如,这让他这个当家的很是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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