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血腥蔓延开来,玉指握着毛笔,让它饱含血水。
一个娟秀的字立刻落到了宣纸上,刚才的一切不过都是假象罢了,至于那张花笺也是她写的,本来想要送琪姐儿一份大礼,想不到却被珮姐儿给利用了。
背后传来粗重的吼声,似哀似恨,昏黄的火烛摇曳着,照出了那憧憧人影。
冷淡的眉微微紧蹙,她放下了手中的毛笔,转身对上了被铁链捆缚的‘怪物’。
“一别多年,我们终究又见面了,元媜姑姑。”
原本狰狞的怪物瞬间变得温和起来,一滴灼热的泪顺着她毁去的脸,缓缓流下。
阴慕华看了一眼小几上的砚台,随后笑着将一粒药丸递给了她:“我知道您不是故意要背叛父亲的,只是饱受蛊毒的迫害,所以才会昧着良心诬陷阴家,使得阴家上下百口化作冤魂流荡在菜市口,无法离去。”
她艰难的抬起手来,将药丸送入嘴中,声音模糊的开口:“不……我……没有背叛。”
药效压制住了蛊毒,让她的眸变得清明起来,肿胀的躯体艰难的坐在冰冷的地上:“正因为我没有负了你的父亲,所以裴家才会负了我这个皇后,他们不但抢夺走了我的太子,更给我灌下了毒药,让我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怪物,并且将我关在了这样一个阴冷不见天日的地方。”
“裴相的心肠还真是狠毒,可就算他再怎么厉害,也始终是无法逃脱那个昏君的算计,不是吗?”阴慕华冷冷讥嘲,这个傻女人,就算变成了这幅模样,可还是把一切的过错归咎于裴家,裴家虽然有一个相爷一个太后掌控着朝局后宫,但是他们要想毒害一个皇后,并且将她关在这样一个地方,实在是太难了,除非有皇上的默许,只有这样,他们的计划才能顺利的进行。
枯槁的手覆盖被毒液腐蚀的面孔,绝望凄冷的哭起来。
声声呜咽在封闭的屋内回荡,再传到外头,让外面守门的宫婢们不寒而栗起来。
懿妃表面上是开恩放了萧国公的女儿一马,可却将她关入了这等阴森可怖的地方,等出来时,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子。
阴慕华走到她的身边,温柔的拍着她颤抖的背脊:“我已经回来了,一切噩梦都将会过去,只要你能撑得过去,最多一年的时间,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给那些死去的冤魂一个交代!”
“不要,不要和他斗了,你是斗不过他的。”满面泪痕的裴元媜恳切的看着她,希望能够保住这阴家最后一条血脉。
她曾经也努力过、反抗过,甚至还做出了不理智的举动,可是面对郎心似铁,就算付出何等惨痛的代价,都是没用的。
从她踏入宫廷的那一刻起,那个温润如玉的男人就嘱咐过自己,宫廷深幽帝王无情,千万不要把自己的心陷进去,她没有听,义无反顾的飞蛾扑火,最终给自己带来了覆灭的后果。
等她经历完这一切,得到了沉痛的代价之后,这才幡然醒悟,但为时已晚。
看到她那副乞怜的表情,阴慕华不知为何会燃起熊熊怒火,她的家人因为昏君而死,可现在让她放弃,那么她之前尝受的痛苦又算什么?
碍于外面有看守的人,她只得压低了音量:“棋局已经开始了,不到输赢是无法结束的。姑姑,你就好好睁大眼睛看看,我是如何搅乱这谭幽泉的,等到我把仇人一个个从高高的云端拉下来之后,才算完结。”
见她的表情越发的扭曲,裴元媜赶紧上前拉住了她紧攥的柔荑,不料却被她无情的甩掉。
裴元媜怔怔的看着自己空空荡荡的手,再次滑落几行酸涩的泪水,这命运啊,就是如此的折磨人,想不到她最为疼爱,以前打趣要讨为儿媳妇的华姐儿,最终要重蹈她的覆辙。
“姑姑,不要用这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眉间平淡,可眸中却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从地狱归来的人,是不需要怜悯的。”
裴元媜深深地吸了口气,让凉意贯彻肺腑,使自己恢复跳动的心再次冷却起来:“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就让我帮帮你吧。”她已经错了一次,万不可继续错下去了,也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消除堆积在内心深处的魔障。
阴慕华莞尔一笑,复又恢复了那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姑姑能帮我是最好不过的了,您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的养好身体,千万不能让人再利用了,变成傀儡的痛您曾经尝试过,而我正在尝试着。”玉指颤抖着从瓶子里倒出了几粒药丸放到了她的手中,“这些药能够让你体内的东西沉睡一阵子,你只要保持良好的心态,不喜不悲,无仇无怒,应该可以撑到我再次回到这个地方。”
她所拥有的药丸也不多了,这些药丸虽然比不上裴相给的那些,但是也足矣她使用,只是药的副作用却是极大的,她将失去女人所宝贵的一切——容颜、爱情、孩子。
这种代价对于她来说太过沉重,但是她却从来没有后悔。
这种药还在偷偷研制改善中,只有这样,才不会让身体产生抗药性,才能让它持续有效。
这是属于她的秘密,她是不会让任何人知道的,包括心中的那个他。
眉宇间不觉的染上一层哀伤,裴元媜微微一怔,干裂的嘴巴努动几下,还是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来。
既然这是她选择的道路,那自己就不应该过多干涉,情花虽有毒,但是她希望,这朵毒花能够以毒攻毒,成为治愈她累累伤口的一道良药。
僵硬的手心覆盖在冰冷的柔荑上,将她拉到了那个被白布蒙上的地方,那里摆着一口口小棺材,拇指般长短,有的上面覆盖着红布,有的却经过岁月的侵蚀而变成一堆朽木,就那样凄惨、四分五裂的倒在桌面上。
冰冷的嘴角缓缓扯起,已经很久都没有笑过了,她都快忘记笑是什么滋味了。
“今天是体内蛊毒发作的一天,也没来得及整理。”
阴慕华抽出了自己的柔荑,抬起灌铅般的双脚徐徐来到了桌面前,她拿起一个被铁丝等物缠住的棺材,慢慢观察着:“这些都是你做的?”
“不……这是一个少年做的,他在这里陪伴了我整整十五年,然后在上一次的雪海宴之后,就离开了。”她的眼神绵软悠长,“我本来就是该死的人,看守这里的人只当我是一个怪物,害怕我自戕,更害怕我伤人,所以我这里没有铁丝,这些铁丝还是那个少年要到的,说起来,那些护卫对他很是恭敬,应该是个不能得罪的人物吧。”
那十五年,正是因为他的存在,所以她才没有感觉孤独的存在,虽然看不清对方的容颜,但是她总觉得对方的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气味。
阴慕华放下了迷你的小棺材,却无意中看到了棺材底部的字,虽然瘦小,可她一眼就能认出来,那个是谁的笔迹。
手一松,棺材就这样直直的落在了桌面上,她不可置信的开始打乱所有的棺材,当真相里自己越发接近的时候,她的心也越发的抽痛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
棺材上雕刻的名字,都是阴家死去的那些人,却唯独少了两个名字,一个是她,一个是她的哥哥。
到底什么人知晓当年的事情,又能清楚记得阴家那些人的名字,除了那个人之外,她当真想不到第二个人。
杏眸圆睁,交织着惊诧和喜悦,她失去了理智,死死的抓住了双方枯瘦如柴的双肩,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着:“那个少年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你所认识的?”
裴元媜好半晌这才回过神来:“不,我不认识他,其实还有一个棺材他正在雕刻,只是做到一半,他就离开了,所以还没有完工。”
聪慧如斯的她将视线挪到了案桌上,随后走到那里,找到了那个未完工的棺材。
所有的喜悦一下子落空,她的眼泪瞬间飚了出来,她原本以为这世上还有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人活着,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她的奢想。
“不要哭!你体内的玩意可以感受到你的喜怒哀乐,若是它在这个时候苏醒,可不是什么好事。”裴元媜目光坚定,随后认真的整理起方桌上的棺材,将它们按照原来的方法摆放起来,形成了一个诡秘的原型。
好不容易平复情绪的阴慕华愣愣的看着这些棺材,喃喃自语:“你到底是谁?”这个男人不但知晓他们阴家上下人口的性命,竟然还知道她曾经闯入的地方。
那个地方只有她知道,而且她也很是模糊了,可那个人却清楚的知晓,还能够摆出来。
这个秘密只有她自己知道,难不成那个人早已料定,自己一定会来这里的吗?
她有一种奇特的感觉,那个人一定还在这场宴会之中,而正是他的步步引导,自己才会进入这里,不但和元媜姑姑相认,而且又见到了这个图形。
“哦,对了。”裴元媜似乎想起了什么,眉宇皱起,“就在今天,那个人曾经回来过,虽然我看不清他的容貌,但是我能感觉到那就是他,他告诉我,一定要好好的看好这个图案,千万别让人弄乱了,这里面关乎着一个巨大的宝藏,足矣覆灭现在的王朝。”
阴慕华用力揩去眼角的泪水,努力的观察这个图形,这才发现其中两个棺材很是怪异,上面似乎雕刻着什么。
她赶紧掏出了两柄钥匙仔细的对照起来,结果让她倒抽了一口寒气。
“他说的不错,这里面的确藏着一个巨大的宝藏,能不能颠覆王朝我不知道,但是它足矣颠覆阴家的冤案。”杏眸眯起,迸发出惊喜的神色,“那个公子穿什么衣服,你总还记得吧。”
“就是普通的侍卫的衣服,也没什么特别的。”
有吵闹的声音传来,她立刻回过神来,一路小跑来到了外头,只见一道小门开启,从里面扔进了干瘪瘪的馒头。
经过地上一滚,上面还沾着脏兮兮的灰尘,而且还散发着馊水的味道,别说是吃了,就算是闻了,也会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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