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妃早已不复从前的沉静端然,房门刚刚打开,便迫不及待的冲了进去,庆王依旧躺在榻上,只是面色依旧恢复了,就连呼吸也变得平稳起来。
她不禁眼眶一热,泛出了激动的泪水:“太医令的医术果真高明,来人赏珍珠十斛,锦绸头面各两套,另外再把今年的新茶拨个一半给太医院。”
王妃泪眼潸然的靠在那温暖的胸膛上,聆听里面有节奏的跳动,只有这样,她才能相信,这并不是一场梦,她的夫君被救活了。
太医令屈身作揖:“微臣多谢王妃赏赐,只是这些赏赐应该还有这位贵人一份,若不是她竭尽全力,恐怕王爷的命难以救回。”
王妃收回了泪水,红着眼眶转向软榻,当她看见上头昏迷的人时,忽然想起了什么,眸光一凛:“怪不得太妃愿意收她为义女,原来她竟还有这妙手回春的本事,倒是本王妃小瞧她了。她身为县主,什么都不缺,等她醒来之后,本王妃自然会向她亲自答谢的。”
太医令怎能听不出其中的不悦,立刻转移了话题:“王爷刚刚缓过气来,微臣这就去开一方补身的药汤,还请王妃喂给王爷服用。”
那双莹润的水眸重新落到了庆王的身上,再也没有搭理太医令一下。
他很是识趣,领着一干弟子鱼贯而出。
一窈窕倩影缓缓进入,反手关门,笑语晏晏,完全没有一点悲伤:“恭喜姐姐了,如今太子殿下殁了,不日姐姐便能成为东宫的女主人,如果我们的王爷能够长命百岁的话,姐姐还能成为将来的国母,这三宫六院的女主人。”
“休得胡说!”王妃疾言厉色,可眸中却掠过迅速的野心,“你我二人虽然是同族姐妹,但是你也不能仗着这个身份,乱嚼舌根子,如今太子殿下刚刚殁,死因更是不明,若是让外人听到我们的听话,他们会怎么想,我们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又会怎么想?”
“关雎宫里都是自己人,为了我们的宏图霸业,为了他们的荣华富贵,就算给他们百根千根舌头,他们也不敢乱讲。”锐利的视线登时扫向软榻上的人,嘴角噙着毒辣的笑,轻挪秀足,带着寒意上前。
假装昏迷的阴慕华感受到了阵阵危险气息,她赶紧屏息凝气,不断默念忍字诀,尖锐冰凉的指腹来到了她的腮边,一阵痛楚袭来,因她早做准备,故而哑忍下来。
指腹的主人看到她毫无动静,依旧在昏睡,立刻泛起笑容,妖冶的令人骇然。
庆王妃用力揩去了脸颊上的泪痕,盈盈一笑:“妹妹这招用的真是好,差点把姐姐我都给吓了一跳。”丰腴的身躯缓缓站起,一个箭步来到了师梦泽的身边,在她耳边轻轻吹气,“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这位弋阳县主不出现的话,那我们的庆王可就要给太子殿下陪葬了,到时候我们的计划也将终止,而你也势必会受到主上的责罚,这些你可曾算计过?”
师梦泽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肩上的秀发:“没有十足的把握,我又怎么会出手呢。”
这个女人的心思她早就摸透了,要不然她也不敢动手,毕竟庆王对于她来说可是颗非常重要的棋子呢。
阴慕华心中一惊,险些破功,以往的危险立刻浮现脑海。她为自己这个猜测而感到讶异,她始终是不明白,师梦泽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迫害自己,难道仅是因为吃醋吗?又或者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听她们的谈话,似乎这其中还牵扯到一个主上。既然被害的是太子,那么也就没有裴元韬什么事情,一想到裴元韬操控的那些傀儡一个个的背叛他,她的心里就燃起了莫名的喜悦,若有机会的话,她一定要亲自瞧瞧老狐狸的表情,那一定很好玩吧。
又过了半晌,房门再次被打开、关上。
阴慕华确定二人离开之后,这才幽幽醒来,脚尖刚着地,身侧便传来了鬼魅般的声音:“偷听的滋味还好玩吗?”
她的娇躯猛地一僵,愣愣抬头,与那双深邃的幽眸对上,撞击出冷冽的焰火。
“没有什么比偷听更好玩的事情了,庆王殿下不是也尝试了吗。”
她的反唇相讥并没有惹怒对方,反而让对方笑得更加开怀了。
修长的手指搭在了衣襟上,往外一拉,露出了莹白的锁骨,只是这上面似乎多了一条狰狞的疤痕,若是再高一分的话,必定伤及性命。
“真是多亏了你,让我还能活着见到这出好戏。”他笑得癫狂,双目赤红,更是逼出了几滴悲恸的泪水,“我与王妃青梅竹马,我以为会了解她,没想到我的枕边人却是如此的恶毒,为了她们的利益,竟然联合起来谋害本王。你说,这是不是很好笑。”
“这当然好笑,更好笑的是,王爷既然知道了她们会出此毒招,可依旧还是任由她们下手,您这样做实在是太过冒险了,那个位置实在是太冷了,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坐在那里的。”阴慕华的心微微触痛起来,从前只是听说,而今却让她亲眼所见,这座宫殿里的绝情。
庆王狰狞的看着她,一把捏住了她的两颊:“本王屡次遇险都会化险为夷,正证明,这个位置就该属于本王。你若是能乖乖的听我的,到时候本王就赏给个贵妃给你当。”
“贵妃不过是个妾,本县主早已发誓,这一生哪怕是孤苦终老,也不愿为妾。”阴慕华倔强的看着他,“我不愿意看着我的孩儿受苦,诚如您一般。”
此话一出,他的力道竟然又大了几分,险些把她的骨骼捏碎:“本王的嫡子一定要血统高贵才行,就凭你一个贱籍,也敢成为本王未来的皇后。”
对于他的冷嘲热讽,阴慕华并不生气,反而眉眼弯弯,笑了起来:“本县主现在的身份是太妃的义女,无忧郡主的义妹,或许不日还能成为皇上面前的红人。所以,何来贱籍之说呢。”
庆王眸光微缩,饶有兴味的看着她:“父皇的眼里只有那个封国师,后宫佳丽三千不过是个摆设而已,就凭你姿色平平,也敢说此大话,真是不自量力。”
“正因为我不自量力,所以您才会更不自量力。”阴慕华抓准时机,将藏在指缝中的银针插着对方的胸口扎去,趁他吃痛时,迅速脱离他的钳制。
庆王捂着胸口,眸中露出了惊恐:“你……你给本王施了什么妖术,为何本王的身体如此疼痛,好像……”
“好像被施以五马分尸之刑一般。”朱唇轻启,漫不经心的接了下去,“不过您不用害怕,只要您不伤害我,你就会无碍。”
庆王寒眸如锥,牙根恨得痒痒的,奈何他已经落于下风。他深谙要是硬碰下去,他只会输得更惨。
“不如,我们做笔交易吧。”他颤抖着手从暗袋里拿出了一块青黄绢布,将其抖开,“你想要的东西在我这里,但是我现在只能给你一半,另一半要等我登上大宝之后,才能给你。”
那熟悉的标记让她眸光跳动,呼吸也变得凝滞起来,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心心念念的东西会在此人的手上,但是他怎么会把自己的目的洞悉的如此明白,若郡主不是他们的人,就只能说明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她现在很危险。
在确定地雷有无危险之前,她可不会轻易踩下,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
阴慕华按捺沸腾的情绪,唇角微扬:“不过是块破布,就能够打动我吗?”
“唉,既然你不愿意的话,那这块破布留着也没有什么用。”话音未落,他拔出了火折子,将跳跃的火苗对上了绢布一角。
眼看就要烧着了,千钧一发之时,他的手腕受到了击打,绢布和火折子在同一时间落下。
阴慕华矫健的跑过去,接住了那块绢布,确定上面的香味之后,这才嫣然一笑:“你的确没有骗我,这场交易成立!”
玉手紧攥,随着丝帛裂开的声音,另一半绢布稳稳的落到了一旁的软榻上。
“父皇那边,你应该知道怎么说了吧,弋阳县主。”庆王走到软榻边,将半块绢帕重新藏到了身上,瞬间恢复了体弱的样子,撕心裂肺的咳起来。
阴慕华见状,赶紧上前搀扶,并且将他胸口的银针拔走,脸上竟是担忧之色:“王爷,您的病刚刚好,可不能再动气了。”
“本王……本王的兄长就这样没了,可害他的人现在仍旧逍遥自在,这让本王如何能不恨呢!本王现在恨不得立马抓到他,将他的心挖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颜色的。”庆王睚眦欲裂,额上交错着狰狞的青筋,说道动情时,更是喷出了几滴血沫。
以阴慕华灵敏的嗅觉当然能闻出来,那些不过是家禽的血而已,只是不知道被他什么时候藏在口中的。
“王爷,您先躺下来,我这就去把王妃她们叫过来。”阴慕华灵活的逃脱了对方的魔爪,如疾风一般奔出去。既然他想见凶手,那自己就成全他好了,即使不挖出师梦泽的心,她也知道,那一定是黑色的。
庆王看着自己荡在半空中的手,含着血痕的嘴角缓缓上扬,眸光晦暗不明,他瞬间有种感觉,让这个女人当自己的皇后,也未尝不可。
刚刚跑到院中的阴慕华陡然感到一股寒意,她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双脚互绊,立刻趴倒在地。
旁边走动的宫婢们见状,纷纷避让,活像她是什么肮脏的东西一般。
阴慕华颤颤巍巍站起,淡定的拍去了衣上裙角的尘土,如同鬼魅般走到了其中一个宫婢的面前,咧嘴冷笑:“这位姐姐,请问你们的王妃在何处?王爷醒了,正在唤她呢。”
那位宫婢惊得出了一声冷汗,扑通跪在地上,连声音都带着畏惧:“王王妃,去东宫了。”
阴慕华毫不淑女的挖了下耳朵,玩味道:“庆王的王妃似乎不信王吧,什么时候换了王妃,本县主竟然不知道。”
扔下了这句话,她再也不顾地上几乎晕厥的宫婢,迈着大步朝着东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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