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知前因后果,但随后跑来的武子杰,站在后面听陈亦卿皱着眉说的是害怕那地痞流氓耍无赖找事,立马一个腐笑挂在脸上。他也不需要知道太多前因后果,罗廷亮说这陈公子是他的朋友,那便也是自己的朋友。
“陈公子你这事儿啊,包在我身上了!”武子杰一拍自己胸脯,自信爆棚用力过猛,倒是拍得自己又差点咳起来。
“哦?你有什么好方法么?”罗廷亮有些怀疑的看着自己的“富贵兄弟”。
“嗨,甭管了大哥,我好歹也是知府衙门的捕快,维护浔阳城治安,是我的份内工作。对付这些地痞流氓不是你们军方的事情,这我擅长的很。”
一旁看着的沈心微微思忖一下,略带了然的笑了。
原本看着他寻常粗布衣打扮也不知道这人是神是鬼,流里流气的做派,陈亦卿还以为他跟赵二狗一样是浔阳街头的混混。可听他一说自己是捕快,陈亦卿也舒展眉头笑了,朝廷流氓对付街头流氓,那不正是对上了么!
陈亦卿双手施礼,说道:“那倒是要烦扰这位大人了!小民先在这里谢过三位大人!”
被他如此一说,武子杰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说是衙门捕快,其实他们这些捕快、衙役连个职级都没有,在衙门里也是最低等的,常被人吆五喝六的指派活。更是没有这些做生意的人有钱、有门路,很少被人如此尊敬,武子杰于是挺挺胸脯,也文绉绉的回了个礼道:“应该的,应该的……”
同沈心、罗廷亮打过几次交道,知道这两位目前虽是官职不高,但人品颇是正直,做事又认真严谨,想必他的朋友错不了。
但想到张富贵的身份是捕快,自上次入狱便见识了这些衙门小鬼们实际不比那些街头无赖好打交道,如此无功不受禄的受人恩惠,陈亦卿还是不放心,于是摸摸身上带了也就是几张明月楼的门票拿得出手。
至于银子,越是跟沈心和罗廷亮相熟越是不能当面给的,以那二位的脾气,怕是折辱了他们。于是便把票从怀里掏出来,递给张富贵,“真是劳烦三位了,这里有几张明月楼的门票,是大后日的歌舞场,还请赏光跟兄弟们一起去看吧!”
看到明月楼的票,沈心和武子杰都是眼头一亮,武子杰倒是也不退让,赶紧接过来说:“那就多谢陈公子好意了,公子放心,我保管那赵二狗不敢再轻易来公子的铺头闹事。”
罗廷亮略带可惜的说,“我明日便要出城回军营了,还是沈兄和富贵你们请朋友们一起去看吧。”
说罢三人欲同往春阳街一起送陈亦卿他们几个回家,陈亦卿这才想起玲珑,只见她蹲坐在陈亦卿身后双手扶着陈亦卿的轮椅扶手,脸埋在胳膊里看不到表情,陈亦卿慌忙去扶她,触碰到时,她的手比冬夜的石头还要凉。
“玲珑,你可有伤着?”陈亦卿拉过她来看,只见她脸上泪痕还未干,似是受了很大的惊吓,身子还不住的抖着。
定了半天神,玲珑才似找回丢了的魂儿般无力的摇摇头,嗓音里满是惶恐地说:“公子尽护着我了,想是公子伤的比较重,我无碍的。”
即便这样说,可陈亦卿在齐江明来给他上了几次药后,胳膊、腿上的伤便好的差不多了,玲珑却是烧了几日,总恹恹的饭也不曾好好的吃。
自从出了朱家村,陈亦卿看到的玲珑虽年少,却十足十一副姐姐的样子,料理他和玉轩、程祥三人的饮食起居任劳任怨,又很心细。做生意和外人打交道,比起念恩是活泼也大胆些的。
也许是玲珑自小在村子里长大的缘故,看到路边冲出来的野狗不会像念恩一样哇哇叫着躲开,陈亦卿从牢里出来,想给他补补身体的玲珑日日换着样炖鸡汤炖鱼汤,杀鸡杀鱼的事情就是陈亦卿也下不去手,可这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只是一拢头发一挽袖子,便如同是去绣花般的挥着纤细的小臂顺手给料理了。
却不想这次对着几个坏人,竟给吓病了,陈亦卿笑话她:“我还以为你会从怀里掏把刀出来跟那几个人拼命,倒没想到你这么不经吓的,以后多给你雇几个保镖才好!”
玲珑只是羞红了脸,强颜欢笑嗫嚅着:“那是没想到,他们会突然来找事……”
保镖陈亦卿倒是真的又雇了不少,不光是为了自己出行安全,也为了明月楼里那些演员们不会被骚扰,若不是暂时养不起那么多人,他都想给每个红了的“明星”配个经纪人,出行随时跟着。
年终对这两个月的工作考量后,道具的事情彻底的交给了沈三丰统管,而张世牛则是负责安保工作,本来这也是他擅长的,做起来得心应手。大牛做起活来也认真,每个招来的“保安”都经过他亲自的挑选,除了面试还加了与他的切磋,试试身手。
除了每个店面配上专门的保安,大牛还带队每日在陈亦卿的铺子,包括锦绣布庄巡视,一旦有情况,也可以迅速的调集人先自卫,再报官。
“二狗,来来来。”一个衙役看到正欲去码头搬货的张二狗,招招手示意让他过来。
一般的小老百姓最不敢惹的便是跟官府相关的人,赵二狗虽说是起晚了已经过了上工的时间,慌慌忙忙的赶着害怕工头会开除他,但看到衙役叫自己,还得陪着笑,奉承着快步上前。
“啪!”一巴掌打了赵二狗脸上,那衙役依旧是表情笑嘻嘻地说:“听说你最近又不老实了啊?”边说边拍着赵二狗的脸。
赵二狗被打了,心里纳罕却也不敢顶嘴,只能谦卑地问:“请老爷明示,小的是哪里做错了?”
“错?那倒也不能算错了,”这衙役故意升高了几个调门:“你们两情相悦也不能叫错,可是西头那王孬哥去了才没多久,你就跟嫂子好上了,还夜夜偷摸地去做那事,你说王孬哥的魂儿看着你们,会不会来找你啊!”那衙役边说边猥琐地笑着,跟真有其事被他看到了一样。
赵二狗一听愣了,先不说他没偷人寡妇,再说要偷也不会是王孬他媳妇儿啊!这大街小巷的街坊谁不知道,王孬因家贫一直娶不起妻,后来遇到个逃荒来的傻子便饥不择食引回家了,那个疯女人鼻涕都没揩干净过,连王孬自己白日里都没正眼瞧过他那女人。
赵二狗赶紧辩解:“官爷,官爷,您莫跟小的开玩笑了,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那衙役还笑着高声说:“你别不好意思了二狗兄弟,我前夜喝酒路过王家,都听见了……嘿嘿,嘿嘿嘿!”
赵二狗环顾四周,好像所有人都在对他指指戳戳,边捂着嘴议论边笑话他。一时间他只觉得天旋地转,想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连到码头上工都忘记了。
方便回来的武子杰,正看到赵二狗慌不择路的往西头跑了,而他的“好同事”还在那嘿嘿的笑着,就知道他定是又戏耍了赵二狗一番。走上前心照的拍拍那衙役的肩膀,道:“好兄弟,走,喝酒去!”
陈亦卿不仅给他送了明月楼的门票,演出结束还请他们在城东饭馆好好吃了顿酒肉,这些衙役、捕快高兴的不行,连着武子杰在衙门的人缘地位也一下子提升起来了。
当然请他们吃饭,陈亦卿只是出了钱,出面的是大牛和三丰而已,陈亦卿并不想亲自应和他们,即便他现在只是个小老板,打心里也已经跟他们划开距离了。
武子杰他们也清楚,陈老板是跟他们知府大人,千户大人都说上过话的,能派个眼前最得力的伙计来招呼他们都不错了。于是这些人更加勤力的在河西味道,宝阁粮铺,宝阁衣柜和城东新区加紧巡逻,但凡遇到赵二狗和他那几个狐朋狗友必定要好好“招呼”一下。
顺带因着巡逻得勤了,还在年前年后抓了不少小偷,连李知府都通过师爷夸赞了他们,一时间连着浔阳城那些其他地痞无赖都不怎么出来闹事了,整个城中风气一新。
刚开春的京城,不像浔阳临着江空气里都是湿冷,温度一点都不比浔阳高,还多了抽打着人面庞的阴风。当然比着北齐之地,这里还是温润的,也没有封山的大雪让人无处躲身。
可蜷缩在别人房檐下的小乞丐还是向手心喝出一口气,绝望地认为自己一定会冻死在这里。风吹得他觉得自己的骨头定是要被这大风带走了,口中的气聚到手上连一点温度都感觉不到。
阴雨绵绵里,若不是这店家关了门走亲戚去了,店铺里并没有人,他连这样一个像样的房檐都没有。刚到京城时容身的破土地庙,被更高大的孩子们给占了,连一个角落都不给他留。
他靠着门柱,渐渐要阖上双眼,他以为会就此冻死在这房檐下,却在昏厥前看到一张修饰精致的脸在他开开合合的眼前凑了过来。
“这个孩子真好看。”
说话的女孩子比他大几岁,她随手解下了身上的斗篷,盖在了他的身上,一丝带着她身上温度的暖意让他醒来。他再去看,那女孩子竟是泪流满面,可那泪明显不是为他糟糕的境遇而流的,她似乎是因为遇着了其他什么伤心的事情,才漫无目的地走到了这条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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