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春风似母亲温暖的手,轻抚着齐生堂后院的草药,齐老头恨不得捧着陈亦卿的脸啄几口。从南疆带回来的铁皮石斛顺利的渡过了浔阳的梅雨季节,已经有几株开出了黄绿色的骨朵。
四月的春风也似森冷的剪刀,抽打的却是赵家上下的脸面。
赵孬蛋都不清楚到底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一夜之间怎么热热闹闹的宝月阁就面临了关门大吉的窘境,而赵林就将这一切都归咎到赵孬蛋消息不准,经营不善上了。
赵孬蛋虽不似他叔叔那般好吃懒做眼高手低,相反奔走于市勤劳的很,但着实在生意上没什么天赋,完全按着朱玉轩的计策经营宝月阁。同时加上他本人贪财好色,于是宝月阁不出月余就变成了不堪入目的艳舞场。
一开始确实生意明显改观,加上赵家一向在城中人面广,城中的公子哥们免不了日日捧场。再加上朱玉轩献计:既然赵家有酒坊,何不把酒包装一下,在这夜场价格翻倍的卖酒。
刚加了卖酒这一项,朱玉轩又提议,由一群妙龄少女,手捧美酒穿梭在宝月阁的各个包厢客座,赔客人饮酒猜拳,以此促销。
果然宝月阁的利润大增,赵林且不管这主意谁出的,他手底下生意多,若间间他都亲自过问自然是管不过来的。
于是见宝月阁这么有气色,赵林只管放手让赵孬蛋继续参与经营,一时赵孬蛋在赵家上下竟比宝月阁的掌柜还风光无二。
可好景不长,这些精力旺盛的年轻公子哥,看着艳舞饮着美酒,还有“啤酒妹”们陪着猜拳,酒后难免不闹事或是轻薄姑娘们。
先是听闻宝月阁的台柱子臻臻姑娘因不愿意做那些低俗的表演,争吵间被赵孬蛋掌掴了,闹得从宝月阁三楼跳下来差点摔死。
接着是城中有两位富家公子哥,原本是蛇鼠一窝的好兄弟,但是在宝月阁喝了点酒为了个卖酒妹争风吃醋,一个把另一个从楼梯上踹了下来。双方的父母,为了自家颜面只说是宝月阁的姑娘们不检点,闹着儿子吃多了酒。
好景不长又有人传说宝月阁的酒菜有问题,吃完闹肚子,甚至当场臭屁放个不停,熏得一楼大厅的客人都掩鼻而走。
若说这些不过是经营不善,赔上些银两也能息事宁人,但是浔阳学堂的士子们联名上告知府衙门,说宝月阁有伤风化,逼良为娼,无德经营。甚至组队到他们门口示威,这便让赵林彻底坐不住了。
“徐臻臻不愿表演就不表演,撵她滚蛋就是了,谁让你逼她的?!”
“啪!”的一声脆响打在赵孬蛋脸上,赵林登时在他脸上印上五个手指印。
赵孬蛋本就因宝月阁的颓势来得太快,一头雾水不知该如何是好,被赵林打了几下更是不敢辩解,也不知如何辩解。
“这可好,那帮学子闹着说我们逼良为娼。什么逼良为娼!那些穷学生见过徐臻臻没有就如此胡闹!”
“赵爷您先息怒,息怒。”赵孬蛋眼珠子一转慌忙献计:“您跟知府大人不是朋友么,咱们家也常往知府大人那里送礼的,有他们镇压,定就不怕这些士子们闹事!”
提起李知府,赵林的脸色就更加不好看了。
以他赵林还需赵孬蛋提醒?事情一出赵林就第一时间去拜访知府大人,可李知府见到他时也是怒不可遏,一通训斥。
原本知府大人只道是他也开个演艺坊,这倒无所谓,生意嘛本来就没有独一家一说,可是知府夫人喜欢看演出,图新鲜去了宝月阁回来已是对宝月阁的演出批得体无完肤,还不准李大人进出宝月阁。
这也无所谓,不看就不看,要看姑娘还不如去红玉楼。可知府衙门和盐运司副使衙门,这些地方陆陆续续都有捕头、衙役这些人在宝月阁吃酒菜吃坏了肚子。这些知府大人的手下,自己就是证人,要知府大人还如何包庇?
再者也不知是吹得什么风,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浔阳士子们竟然也联名上告宝月阁有伤风化,这件事情李知府就再不能坐视不理了。
要知道这已是四月,到了秋闱这些学子、秀才里保不准有谁中了进士的。这些人里许多本就有秀才身份,也有颇具名望的家世,将来甚至是可上达天听的,也有可能成为李大人的同僚。总之这有伤风化的罪名,他李春良担不起。
于是对着赵林叹了几口气,李知府便义正言辞的告诉他:“一切皆按法办!”
言外之意,宝月阁注定辉煌不过三个月就要关门大吉了!
赵林自认为是自幼经商,既有身家又有经验,还有头脑。虽说一间宝月阁关门了,对他影响并不甚大,比起以前他老爹交给他月月赔钱的裕隆酒家来说,他这几个月也算是让宝月阁盈利了。
可是他始终想不明白,宝月阁究竟是为什么就在浔阳臭了名声,再也开不下去了。
“我看呐,他们就是输在了没文化上!”朱玉轩端起酒杯一仰而尽,这一两个月跟赵孬蛋频频“约会”,不是在酒楼就是在青楼,别的不敢说,察言观色和酒量都是蹭蹭地见长。
“好好的一间酒楼不做,非要跟风他人,结果却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唐亚东也端起酒杯附和着玉轩的话。
又对坐在主位上的陈亦卿说:“陈公子确实好才思,听闻你排一场节目都不需要提前写好话本子,不过是给演员个大纲,排个几日就如此精彩纷呈,真是佩服佩服!哦,特别是上次我去看的《公子复仇记》,真是印象深刻,至今回味。”
那边厢知府衙门贴出通告:宝月阁经营人员枉顾社会风气,一众演员烟视媚行严重有碍浔阳清明,责令赵家停业。
这边厢陈亦卿便在浔阳酒家办了这么一场庆功宴。
上首陈亦卿,右侧依次是沈心、唐亚东,左手位是罗廷亮、武富贵,下座朱玉轩、程祥、张世牛、沈三丰。
原本这场宴请是少不了齐怀生的,但陈亦卿不必问就心知齐怀生不会喜欢这样的聚会,且他确实是心怀苍生愿兼济天下的大夫,这次出手帮陈亦卿开出的虽然是对人身体有益无害,还能促进肠胃蠕动的药物,但说到底是违反了他的本意的。
即便是为着以后的万不得已,陈亦卿也不能在人前暴露他。这一席酒宴并不能入得他的眼,日后通过南来北往的货源,多给他搜集些珍贵的药材,倒是比什么都强。
陈亦卿端起酒杯,道:“陈某再次敬各位,感谢各位的配合,先干为敬!”
“诶,这次对付宝月阁,说实话我虽参与其中,却并没有看明白到底我们是怎么让宝月阁就这样结业的。不如陈公子,你给我们讲讲到底这是个什么过程?”武富贵喝下杯中的酒,道:“我看我们这次的行动,真真讲出来,也似是一出戏剧般精彩了吧!”
见大家停筷看着自己,陈亦卿也微微一笑,顺着武富贵的要求,讲道:“要说起戏剧,这也算是无间道了!”
“无间道?”
“可若说是我们行动,倒不如说是赵家本就立心不良最终是自食其果!”
高宁从江湖朋友那里得来的消息,张冰玉被官府中人化了名倒了几手,由人伢子一路卖到了南疆去,他们定也是觉得南疆偏僻,在楚国与西越,南郑的交汇处,买卖人口的事情常在这里发生,不会引人注意。
而高宁欲买回张冰玉,却被陈亦卿拦下了,以高宁的身份买了张冰玉回来,怕是二人只能流浪天涯,自此再也居无定所了。于是陈亦卿提议,由自己冒险买回张冰玉,再转移出浔阳,等张家的事件彻底过去,再做打算。
所以才有了南疆之行,当然这真正的目的不足为外人道。于是陈亦卿只说是:“因着被赵二狗吓了一吓,玲珑的精神一向不大好,为了让她出去散散心,也因着自己的腿在浔阳的梅雨天里也着实难受,于是带了几个人往南疆去旅行散心。
却不想赵二狗的侄子赵孬蛋,趁着他们出去了一大半人,就献计赵员外抄了明月楼的生意。陈某本不想反击,可宝月阁的赵孬蛋也实在是欺人太甚,不仅模仿明月楼的名字,还从明月楼挖了许多演员和歌舞姬过去。
被人处处模仿生意也着实不好过,但我们在浔阳没有根基,也无力反击。可赵家竟不死心,连我们明月楼的掌柜朱玉轩都想挖,于是小轩就按着陈亦卿的交待,给赵孬蛋出了不少好主意。
没想到这赵孬蛋如此蠢钝,完全不考虑,直接照搬照抄。且赵员外或许是生意太多,竟没有注意赵孬蛋的所行,或者说并不在意赵孬蛋是如何言行,只由着矛盾激化!”
大概说了个经过,陈亦卿又端起酒杯:“多谢罗校尉、武捕头和兄弟们为陈某造势,帮我在市井放信儿,才让赵林如此轻敌,真以为我明月楼不行了,他们放松警惕,我才有机会调整喘息。
另外,武兄弟怎么就刚好在宝月阁闹了肚子?还是为了帮陈某在演戏?演技相当高明啊!”
众人闻此哈哈大笑,乐作一团。还好武富贵虽面上害羞,却并不介意,只是摆摆手说:“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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