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风英看着景林一本正经的样子,倒有些底气不足了。
同在军中,其实他们有各种各样的场合会遇见,但一直以来的交流并不算多。撒风英从小就严谨,可以说是个小大人一样,习武治学一心只想光耀门楣。
他们隶属于不同的衙门,基本没有机会一起工作,所以景林这个玄武帅哥榜上的第三名,一本正经认真迷人的样子撒风英都没见过。倒是打小一见她就是嬉皮笑脸不正经的样子,让她深深怀疑玄武军任用人员的标准。若不是对玄凇本人的敬畏,怕是都要跟整支玄武军断绝往来了。
景林微微皱着眉,粗而平的眉头竖着。自北疆赶路回京城,四日都不曾好好休息,即便战事不紧也和他关联不大,他也想尽快回到京城。他下巴上有青涩的胡茬,皮肤也因北疆寒冷多风的天气而粗糙了些。
他的眼睛里还有红血丝,却依旧平静而有耐心的问:“跟我说说吧?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的样子正经且有些霸道起来,倒让撒风英有点紧张又害羞,“其实,其实……具体什么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啦!只是……”
她的声音有些小,虽不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但这件事情显然让她很不舒服,“就是昨天我同师妹护卫贵妃娘娘自津州醒亲归来,帮娘娘到河边打水的时候,在你们玄武军其中一支驻扎营地不远的地方,见一个姑娘……”
景林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津州回京城自是走西华门,西华门外是白虎的地盘,但为了几件京畿案件协理之便,近日豫王派去那附近驻扎的有好几支小股玄武军力量,说是用以玄武军传递信息,但这件事在朝中已经引起别人的不满了,尤其是庞大人。
撒风英见景林皱着眉头深思的样子,也不知道在听没有,只得打量着他的脸色继续说道:“我见到一个姑娘,她原本躲在树丛里,被我发现了还以为是有人跟梢,上前一看才发现她衣衫褴褛身上还有血迹。我以为是遭遇了强盗,却不想她惊吓中跟我说是被玄武军营中一人……被玄武军中人欺负了。
遇到这样的事情,我自然不能由那恶人败坏我大楚军纪!”
说着撒风英眼中又腾起了火,“我原本想先安顿好那姑娘,再追究此事,可那姑娘不见了。你赶紧跟我一起去找找吧,找到她就能明白事情经过了。”
撒风英是个急性子,说完就又要拉上她的“黑金刚”去寻人。景林又拉住她,道:“她若有意躲着你,还会让你找到么?先不急找人了。”
撒风英瞪着眼睛,“怎么就不急着找人了!我昨日是有任务在身不能仔细安顿她,幸好当时我随身背着个包袱里面有我的衣裳,给她换上衣服,又饮了点水,将她安排在队伍最后面带进了城。我忙着护送贵妃,回宫后又要向皇后和都统复命,还要……还要打听你的行踪……”
说到找景林理论还打了人家一巴掌的事情,撒风英明显底气不足了,声音也小了下来,但歪头一想很快又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指着景林眼睛瞪得跟铜陵一样,“哦~哦,你这个人,你该不会是不想我找到那个姑娘,你想包庇你的手下吧!”
景林只道她自小精明能干,却在这件事上被她的智商给打败了,只能无奈地说:“我问你,让你找到那姑娘该如何?拉到公堂上给她讨回公道?还是带着她去我精卫营找到欺负她的人扒皮抽筋?再说,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么?”
“这……”撒风英咬着嘴唇摇摇头,“当时我有任务,哪有时间问的那么详细啦。昨晚上我回来的很晚,见她已经睡熟了,就不便打扰……”
“就是了,你连人家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万一她是南郑的奸细或者北齐的特务,想找机会进城却刚好遇见了你,你不问三七二十一就给带回来了,你怎么办?”
“我……哎呀,不可能了!你不要狡辩,”面对景林的步步紧逼,撒风英一下子又清醒理智起来,以她的素养,自然知道案子不是这么办的。这朝中的男人都看不好她们这支队伍,她就偏要做出个样子,她并不比那些男人们差。不过是遇到跟女权相关的问题,总能轻易冲昏她的头脑。
撒风英有点心虚,原本自己才是“原告”,而她对面的人是被她指责为包庇纵容属下的“被告”,可她出了心中的闷气,想解决事情的时候,又不得不与景林商量,“那你说怎么办?”
景林握着下巴问:“那女孩子长什么样子?”
撒风英回忆了一下,想尽可能的表述清楚,“我见到她的时候她躲在路边的树丛里,脸上都是土还有血迹,肤色看不清楚。不过眼睛看着倒是水汪汪的,应该挺漂亮。喔,她的头发很多,黑亮亮的。”
比一比自己耳朵的位置,撒风英有道:“个子不高,大概就这样,不过身材是真的好。”
景林在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说:“到你耳朵个子都不算矮了!还真是要命,脸都没看清楚还能注意人家的身材,你这个女人真是没重点!”
“喂喂!”撒风英刚想驳嘴,就又被景林的话给堵回来。
“衣服呢?她穿戴的,或者说看得出来是名贵的衣料还是一般人家的粗布衣?看料子是哪里产的?”
撒风英拖着腮,想了一阵“嗯……衣服就是普通的料子,蓝色的衣裙,虽然破了些,但是上面的绣花是真的很精致,料子大概是南边的,我看不如我们的结实。年纪嘛,跟我差不多,十六七吧。”
景林若有所思了一阵,舒展了眉头对撒风英说:“嗯,我知道了,你就先回去吧!”
撒风英满是狐疑,“你知道了?你知道这个女孩子是谁还是知道你那败类手下是谁了?我回去等你消息吗?你去哪里?能不能带上我?”
任是景林对她再没脾气也要发火了,“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我可是四天都没有休息好了,你以为我是去北疆游山玩水啊!我要回家沐浴睡觉!”
撒风英只能对着景林的背影跺跺脚,喊道:“那你要休息多久?这件事情是不大,可是我既管了就一定要管到底的,不管我查到了谁,你都要配合。不然,不然我去告诉玄师傅!”
见景林头也不回只是冲她摆摆手,撒风英一咬牙,决定自己再去找找线索看。景林四日不曾好好休息,她又何尝睡好了,随驾贵妃回津州醒亲,路途虽不远,但毕竟她是贵妃的贴身护卫长,若出任何闪失,她整支队伍头都不够砍的。
一行人来回七天时间,昨日将要进城却又遇见此事,她可以不管不问,但若她能将这玄武军败类揪出来,朝中还有谁再敢小看她。更重要的是,如果每个被伤害的女子都要如此忍辱偷生,或如她的母亲一般选择那样激烈的方式,那么又将有多少家庭遭遇不幸,那些坏人如何能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
只要想到她的娘亲,撒风英就觉得浑身的血是热的,那股热气可以支撑她再即便是再有三天不能阖眼也要咬牙坚持。
翻身上马,撒风英抚抚黑金刚的脖颈,她对自己微笑说“努力!”,可她看不到与她背向而行的景林,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满是无奈与疲惫。
二城内的西南区是武将门喜欢的居住区,这里多的是勾栏酒肆、也有胡姬歌舞,金银玉饰和云鬓美人出入的地方,比起文官们爱住的东边少了些遮遮掩掩欲说还休的风雅,代之的是很直接的贫富差距与靡靡之风。
玄淇说是因为景林喜欢左搂右抱的听曲才住进了这闹市区,而景林说是因为玄淇住这里,便要搬的离这里近些方便军务。闹中取静深宅大院的玄淇家也好,什么新奇搬什么回家摆了的景林家也罢,都已融在这热热闹闹,昼夜丝竹不绝于耳的西市南归义街。
隔在他们俩院墙中间的有二等侍卫倪杰家、城门领宋小飞家,另有一处宅子据说是京中一个富商的旧宅,主人并未在此住,只留了几个看家的老奴。跟个空宅子住隔壁的优点是不用处邻里关系,又安静。缺点就是夜里喝酒回来,总觉得在灯红酒绿的街道有个黑黢黢的房子在你家隔壁,显得异常阴森。
而这天自午后见了撒风英便吹着东北风,景林就在这从隔壁吹来的阴森之风中沉沉地睡去。许是四日来每日只休息一两个时辰,不停地赶路,他真的是太累了,回家沐浴后,躺在床上刚阖眼便已呼声震天。连多日未见他的管家,见主人如此疲累,都不敢叫他起床用晚饭。
景林家没有玄淇家大,说起来比这归义街上其他两位同僚,甚至比这街上另外几家富商家都要小。玄淇问起他也只是哈哈笑着,“等我将来娶媳妇儿再扩建或买大房子不迟。”
虽然小而紧凑,但他家里该有的设施房间也不少,进门前院有会客室、书房还有宴客厅。后院用月亮门隔开三个跨院,正中的主院一直空着,他只住在东跨院,一墙之隔就是那个空宅子。
许是惦记着玄凇交待他既然回来了寅时要同去早朝,景林虽睡得沉,但还是提前醒来了。
房中那人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到不觉得自己是客人一般,用桌上的紫砂壶自顾地沏着茶。一觉起来已经精神奕奕的景林,隔着床前的屏风,看着那人被屋外明晃晃的月光和门上的灯笼投射到屏风上的影子,轻轻地道了声:“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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