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露桃芳意早。细看花枝,人面争多少。
百花吐蕊的时节里,尽管空气中还有丝丝凉意,但正午的阳光总是早早照得美人褪去厚重的衣衫,任和暖的春风吹动她们轻薄的春衫,勾勒出美好的曲线。似乎从古至今,这春捂捂得就不是妙龄少女。
因这曼妙的春光,人们行在街头巷尾总能觉得暖意洋洋。
但仍有地方无论四季变换都透不进阳光,感觉不到温暖。玄武军地牢便是一处这样的所在。
“给!”黄川递给他的同僚一双筷子,俩人便就着花生米饮起了酒。
玄武军地牢不大,也不必大。因为凡是犯了事的人自有天牢、刑部大牢、或者府衙的内牢伺候。住进这里的大部分是犯了罪的玄武军自己的人,偶尔也因协查京畿办案遇到嫌疑人需要关一关。
黄川和吕杰便是这里的狱卒,因着他们的大牢很少有用到的时候,所以他们也是赋闲已久每日不过是来点个卯,难得有嫌犯需要关押的,在自己的“办公室”喝壶小酒,俩人倒觉得新鲜。
“川儿,这人犯了什么事啊?”吕杰丢一颗花生米在嘴里,呲着他的大黄牙指着离他们最近的第一间牢房问道。
黄川饮一杯酒,又咂咂嘴,才接上吕杰的话:“没犯什么事,不过是个寻常的地痞,听上面说不过是受了里面那几位的怂恿,想找景大人些不痛快罢了!”
“哦?”吕杰表情饶有兴致地说道:“里面那不是以前王大人的手下吗?啧啧,也亏他忠心,王大……王威都走了多久了,怎么还会有人这么愚蠢,想着旧主的!啧啧,可惜了这小子,找错靠山了……”
“不提这些晦气的人了,我们喝酒喝酒……”
黄川和吕杰兴致勃勃地划起了拳,牢内本是禁酒的,但是这地牢不过就关押了这么几个犯人,还都被打的半死不活的,能造出什么事来!更何况他们的牢头家里今天办白事,其他人都去帮忙了,就这两个老哥俩,便是一起喝个酩酊大醉,想是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哗啦啦”一声响地牢的外门链子锁被人打开,黄川和吕杰因着饮酒犯了困,都趴在桌上将就着迷瞪着了,竟未听见门响。
进来那人闻到浓重的酒味便皱了眉头,见到桌子上的酒瓶更是一句多余的话没有,挥挥手后面自有人上前“啪啪”的巴掌打在黄川和吕杰面上,饶是喝得再多也该醒了,看清面前的人慌忙跪下,连连求饶。
来的人是个八品军校,官虽不大,但玄武军中人都识得他常在景林面前行走,便都不敢怠慢。
这位军校吩咐一声:“你们几个去提疑犯见景大人”被他看着的几个人自去解了黄川身上的钥匙开门提人。
黄川见此状慌忙拦住说道:“几位兄弟是我玄武军中人,当知道提人要上面的签押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人“啪!”地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娘的,这个时候跟老子装负责!玄武军的纪律,狱卒不能在地牢饮酒,你们这龟儿子可还记得?把他们带走……”
吕杰看了一眼被人押出来的疑犯,几乎是被拖走的,想必自己的下场也不会好的哪里去。他只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什么时候喝酒不好,偏就今日撞到墙上了……
“到了前面镇前我还是不与你们同行了,还有一日便到京中,我只尾随你们便好了。”
高宁拱拱手与陈亦卿和程祥道别,当初冲动的他此刻竟能主动想到避嫌,不再是凡事只靠拳头的武夫了,也让陈亦卿感觉这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陈亦卿点点头,表示同意。他也需要休息一下,跟高宁一路上探讨了两日,就如何营救朱玉轩也并未讨论出什么结果。不过高宁的人在京城已经站稳了脚,他们有自己的生存方法,知道怎么联系他们,陈亦卿在京城好歹还有个帮手。
程祥给客栈付了房钱,又要了点干粮,马车夫也已经装点好车马行李,他们便上了车。而高宁已经提前出了客栈,自己去了骡市,他准备去买匹骡子,打扮成普通的农户回京城。虽然马比骡子跑的快,但是陈亦卿他们车上人多货中,他不会落后太多,也可以在路上暗地里照应着。
远远见那巍峨屹立壮观阔朗的城墙近了,程祥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公子,玉轩到底是为何去的京城,连我也不能说么?”
程祥知道陈亦卿不能完全信任高宁,甚至他从未真正相信过谁。他做此问或许陈亦卿会答他,那是对他完全的信任。若不答他便不会多问,反正他要追随陈亦卿,忠心与否是自己的事情,不论陈亦卿对他的信任度有多少。
但他并不相信陈亦卿对高宁和别人说的,玉轩和他是理念向左便走了自己去发展的,也不相信对于玉轩的初衷他一无所知。
陈亦卿叹口气道:“我不想让你知道,是不想你知道的多了会陷入玉轩的事情。这是他的事,或许也是我的事。可连我都想摆脱,怎么会想让你也牵涉其中呢!
不过你也有权知道你将跟我一起面对什么,马上就要进城了,安顿下来我慢慢说与你听。你知道也好,你可以选择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不必一定跟着我们涉险。”
既然陈亦卿说愿意告诉他,程祥心里的大石头便落了地。其实,比起跟着陈亦卿会遇到麻烦,他怕的是陈亦卿从未将他当成自己人。
当初在河西镇李家忽然出现了三个人,他好奇去看,虽然他们三个不知道他竟是吃吃地趴在那篱笆外面观望了两日。
程祥羡慕那三个看起来亲如一家的人,他们还会做一些他没见过的事情,比如那个小姐姐和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总会在那个大哥哥喊着“一二一……”的奇怪号子里蹲蹲起起的。还有那个男孩子的弹弓真的有意思,他能隔很远打到摆在地上的瓶子,还能打到机敏的山鸡……
程祥是真的想加入他们,可他知道全镇的人都不喜欢他,说他会给别人带来厄运,他不想给他们添麻烦。
直到那个神器的小弹弓手抓住了他,给他饭吃,带他一起玩笑,甚至将他从火场救出,陈亦卿还说要带他走。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喝,朱玉轩大概就是这样的孩子。他阳光自信,他无论在家还是出去待人接客总能侃侃而谈,这几年在浔阳他帮了陈亦卿很多。
而程祥他已经习惯了自己像是朱玉轩的影子,小轩不想去学武,他便去,因为学了可以保护陈公子。小轩遇到难缠的客人总是没有什么耐心,他不怕被人说,陪着笑去解释去应和。小轩最近喜欢出去跟一帮朋友喝几杯,每次喝多了,他就帮小轩收拾房间。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感激陈亦卿,也没有人知道他偷偷的买来纸笔练字是希望有一日可以帮陈亦卿写稿子,那样他只需口述就行了,不用再在昏暗的灯光下写得头昏眼花。
而陈亦卿好像和玉轩之间有很多秘密,此刻听了陈亦卿亲口说要告诉他,而且他说之前没有说是因为怕自己跟他涉险,程祥才知道,陈亦卿并不是把他的存在当做自己一时的热心,救下一个孩子,而是也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程祥摇摇头:“无论什么事,我都要和你一起去面对。再说我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就是要跟你一起救小轩来的。”
陈亦卿感动于程祥的支持,但他还是不希望把程祥也牵涉其中,“我知道你一直很想再见李秀才一面,我也知道他来京城应试一直没有回家乡,想必已经高中。我也知道你一直想来京城,你来京城也是想见李秀才吧?你到了京城就去寻你的李哥哥吧,我有钱也自然有人给我做事。”
程祥听了沉默半晌,道:“公子,你知道我为什么叫程祥么?”
陈亦卿摇摇头。
程祥带着点无奈的笑,表情悲凉,眼神又有些温暖,轻轻道:“镇子里的人都说我是不祥人,可是李哥哥不这么想,他给我起名叫程祥,他说如意呈祥……”
听程祥这么说,陈亦卿的心里竟有点羡慕,他羡慕那个素未谋面的李秀才可以有这么个死心塌地的小“粉丝”。他才忽然发现,一向标榜 “渴望孤独”的自己,竟然最怕的就是孤独。他的表情看起来像个委屈的小媳妇儿,听着相公在说自己的初恋。
“可是我,我是很想再见一面李哥哥,想知道他到底过的好不好。但是这次我想跟你来京城却不是想找他,我是想跟着你,不论你去哪里就跟着你,危险也好富贵也罢。若有缘,我想跟李哥哥还会再见吧……”
对于进入嘉宁城后的情况,陈亦卿一路上已经设想了很多,比如:他们可能会很顺利的打听出来玉轩被什么人带走了,通过报官或者贿赂的方式把他带出来,很快就能回浔阳了。也有可能他们根本无能为力,不知道玉轩被关在哪里,也不知道该去找什么人,最终无功而返。
但是他万万不会想到,第一次到嘉宁城来的他,会有人等着送他一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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