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华被绑住了手脚捆在柴房里,身上有深深浅浅的鞭痕。大眼睛没了焦点与光彩,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五官因为痛拧在一起。
张天霖居高临下地看着伏在地上的金华,怒不可遏地吼道:“说!你是不是跟明慧串通好的!”
被疼得说不出话的金华,半天才**着嗫嚅出一句:“冤枉啊!奴婢真的,不知道小姐会跑。”
张子羽跟在张天霖身后,看着金华的样子也吓得他动也不敢动。
张府小姐跑了的事情是绝不能传出去的,若是平常丢了张天霖的脸面已经是够他打死张明慧了,更何况如今选秀在即,若是张明慧顺利进宫好好经营,那可是张天霖升官发财的希望。即便张明慧被找回来了,能按时送进宫,要是被人知道她中间背着父母跑了,那势必是选不上了。
所以张天霖再生气,也不能将事情闹大。跟着张明慧去崇华寺烧香的仆从们既然知道了这事,张天霖又派几个心腹跟着,组了搜查队全城暗查张明慧的下落。
而审问金华和秦嬷嬷的事情,张天霖就亲自带了儿子来做,以免府中知道的人多了,难免外传。况且对于其他人再传给他的证供,张天霖也是不信任的。在他心里已经认定没有别人的帮忙,张明慧是逃不走的,这个帮忙的人在府内恐怕就是金华了。
金华额前的头发混着汗水和血粘在脸上,被打了几下她又忽然清醒了过来,向张天霖告饶道:“老爷细想,丢了小姐的话,奴婢回来势必要被揭了皮。若是奴婢帮着小姐逃跑的,奴婢怎么会乖乖回来认罚,肯定是要随小姐一起走的呀!还请老爷明察,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什么都不知……”
张子羽看到金华的可怜样子,也忍不住想替她分辨两句,可是素来在他爹面前,他是完全没有胆量驳嘴的,于是也只能结结巴巴地说:“儿子,觉得,这个奴婢,她说的……说的也…….”
一个“对”字还未说出口,就被张天霖喝止住了:“你闭嘴!”
张子羽一向喜欢这个小丫头,府里不是没有这样的风言风语,不过金华也不太搭理他,且将来金华肯定是要随张明慧嫁出去的。所以张天霖对于儿子跟个低贱的小丫头眉来眼去的事情也并未放在心上,但是他在审问金华的时候是决不允许这个逆子来给自己添乱的。
见父亲出口训斥,张子羽如同蔫了的鹌鹑,忙退到一边。而金华躺在地上,看着张子羽那没出息的样子,已经没有力气再为自己分辨,一仰脸便晕了过去。
张天霖看金华晕了过去,脑子一转,这个奴婢说的也有点道理,何况张明慧跑了的事情暂时不能说出去,对于张明慧还可以说是病了在房间休养暂时瞒过去。可是平日里在她身边跟进跟出的金华要是也不见了,怕是要引人怀疑的。
所以,张天霖并不打算再继续虐打金华了,转身瞪了张子羽一眼说道:“走!”
淅淅沥沥的秋雨不断地拍打着窗户,金华被冻得缩成一团,靠着一捆柴火抱紧了自己。她烧的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眼泪不断从她的眼角渗出,口中呢喃着:“小姐,小姐,你怎么舍得丢下我……”
浔阳新雨后,正应了一场秋雨一场寒的俗话,空气里满是湿漉漉的雾气,想着陈亦卿回来的急怕是没带厚衣衫,娉婷捧着个包袱往春阳街去送,里面是她为陈亦卿裁制的厚衣服,原本准备使人捎去嘉宁城的。但是,没想到王叔忽然不在了,陈亦卿回来刚好赶上穿。
青石板路上,娉婷一身白色的衣衫,宝蓝色的锦缎在领口袖口饰边,衬得她整个人精神奕奕。粉雕玉琢的脸庞上,淡淡扫着一点胭脂,皮肤白皙得如同散着透明的光。秋日金黄的落叶,在她的白色小靴下被踩得“咯吱咯吱”响。
不知道陈亦卿会不会喜欢她这样精心打扮起来的妆容,娉婷的内心既有重逢的喜悦,又有一点紧张,也未注意到身后那顶精致的小轿向她缓缓靠来。
“呦,这不是明月楼的娉婷姑娘吗?要往哪里去呀!”
掀开轿门说话的是城中富绅王滔,他捧着自己刚吃得很饱的肚子,一脸油腻地盯着娉婷, 目光从她光洁的额头,扫视到小巧的足尖,贪婪地如同看自己的食物一般。
娉婷见是他,有些厌恶,却又不得不礼貌地停下。在浔阳这样的城里,有些富绅家族扎根几百年,不仅是有钱,更是有势,他们家大业大在当地的实力盘根错节,控制着一方的经济和政治导向。
赵林家算是其中一支,但是赵林家的势力和财力比起王滔就又低了一筹。平日里纵是官府的人见了王滔也要客客气气的,何况是娉婷这样一个小女子。
娉婷向王滔匆匆见了礼就欲脱身,却不想王滔又叫住了她:“哎呦,娉婷姑娘啊,上次我说的请姑娘到府上为我贺寿演出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娉婷一脸清冷地回答道:“回王员外的话,娉婷不是艺伎,所以不做这样的演出,也只能扫了您的兴了!”言外之意就是我是正经家的女孩,别把我当成粉头戏耍了。
却没想到王滔这大上午的就不依不饶地骚扰起她来了,那王滔从轿子里下来,走到娉婷跟前,一双眼睛色眯眯地盯着她,说道:“不贺寿演出也可以,不如就跟爷回去做个姨奶奶如何?我对姑娘的心,姑娘不会不知。你既未婚嫁,跟了爷可不算辱没你吧!”
娉婷怒瞪双目,向王滔直直说道:“请王员外放尊重些!”
王滔“哼!”地冷笑道:“尊重?你跟那红玉楼的窑姐儿们有什么区别?还不是出来抛头露面的!爷们儿看得起你,要你回去做个姨奶奶,就是真睡了你你又怎样?”
见王滔的话越说越离谱,娉婷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同王滔说:“我,我可是许过人家的,王员外莫要在此浑说!”
姑娘的名节比天大,所以一般不会有姑娘自己说自己许过人家了,王滔闻言有点丧气,却仍是不死心地问娉婷:“我怎么没听说你许了人家了?是哪家的小子有这福气?大爷我有的是钱,许他些银子,叫他卖与老子又如何?”
过路的行人,有人见到娉婷被王滔逼到墙角的样子,看起来怕是遇到了麻烦,却无人去阻止,毕竟这王大爷在浔阳城有权有势,旁人没得去找这晦气。
娉婷无助地边向后退边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
“许了我又如何?王爷出得起钱全浔阳的人都知道,可是我们不日将到京城完婚了,小的并不想卖了自己的媳妇儿!”
听到声音,王滔和娉婷扭头去看时,竟是陈亦卿坐在轮椅上由程祥推着,背后还跟了不少人。
娉婷又惊又喜,慌忙绕过王滔跑到了陈亦卿后面。
陈亦卿向王滔拱拱手,暗自使劲,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他背后跟着的那些人都是陈亦卿在周围田地里的佃户,各个都是膀大腰圆的,见有人光天化日调戏他们未来少奶奶,便围了上来,他们才不认识你是什么员外呢,都站在陈亦卿背后撸起了袖子,一副整装待命的样子。
陈亦卿微笑着看向王滔,站得直直地,完全不是一个瘸子的样子。他高大的身形投射的阴影和背后那些黑压压一片的人挡住了王滔的去路。
王滔有些悻悻然地说:“没想到,这小娘们儿还真许了人家,算了算是老爷不计较。”
陈亦卿看着王滔上轿走远,才又由娉婷扶着慢慢坐回了轮椅上。
“他总这么骚扰你么?”回到家进了屋,陈亦卿才柔声问娉婷。
平日里因着陈亦卿临去京城前的嘱咐,再怎么辛苦娉婷都努力撑起了明月楼的生意,可是面对陈亦卿的询问,委屈和无助才一下子袭来。一身白衣的娉婷梨花带雨地落下眼泪,撅起小嘴重重地点点头。
“是我想的浅了,觉得开演艺坊没什么的,可是这个时代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看轻了你们这些演员歌手。唉!真不行,就关了明月楼,你跟我去京城吧?”
陈亦卿轻声说着,娉婷想着他对王滔说的:“我们不日将到京城完婚了……”一抹红晕又挂上了她的脸颊。
陈家小院里,程祥正忙着给这些佃户登记造册,重新分配土地和劳动工具。
任何时代任何社会里粮食都是必不可缺的,如今北疆战事吃紧,局势可能会动荡,不论豫王能不能改变历史,粮草都是必须的。所以陈亦卿人虽在京城,但这半年已经陆续通过大牛、三丰在浔阳周边组织人手开荒种地了。
一般大户人家的良田里会有下人耕种,但是因为这些产出跟自己无关,所以长工短工们都不会很卖力。地主家多余的地会租给佃户,别人家的佃户租地主的地种,一年辛辛苦苦下来也就是雇个温饱,土地不是自己的没有归属感,也赚不了多少钱。
而陈亦卿给的条件很好,对于跟着他开荒种地的佃户,由陈亦卿统一安排人手建造宿舍房屋给他们住,并提供劳动工具和种子,等秋收的时节对于产粮对半分,而且佃户吃不完的粮食陈亦卿统一收购。
这样一来,这些靠天吃饭的人总要想办法提升产量,因为产出越多,自己赚的就越多。而陈亦卿做生意也就本着有得赚不赔就好的原则,反正多少都是赚,他看得上这些小钱,这些小钱自然能吸引更多的人过来为他赚钱。院中这些人便是今年秋收后见到有利可得的佃户们,叫来的自家亲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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