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景林被自己冷静的声音吓到了,他不敢相信这番说话会从自己口中说出,而且是要算计信他至深的玄淇。
对面崔浩然的影子被隔着门窗射进来的一点月光拉得细长,景林仿佛一具行尸走肉般徒听他讲:“大皇子就要走了,你若也想回去,我便成全你,至于你妹妹是否跟你走,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但是,是有条件的……”
景林麻木地抬头,无奈地笑道:“你终于要对玄淇下手了吗?”
崔浩然似是听到了笑话般“呵呵”地笑了起来,边笑边摆手,摇头道:“你错了,不是我对玄淇下手,是你!”
该来的终于来了,景林也深知,崔浩然和大皇子是不会如此便宜便放他离去的,以他和玄淇的交情,他们肯定忌惮他反水。而离开之前,由自己亲自去设计动手陷害玄淇,那么将来自己必定为东楚和玄淇所不容,那么他也只能回北齐去做个普通人。
“这些年,我给你们透露了不少东楚的军情……”尽管知道挣扎和说辞未必有用,但是景林仍是想试一试。
崔浩然笑答:“不要忘了你是北齐人,你是来带你表妹回去过好日子的。大皇子马上就要回北齐了,我要给他一个更加坦荡的前途,玄淇这样正直为楚国的人,我很欣赏……但是,不能留!”
见崔浩然不为活动,景林叹口气道:“玄武军统领首要要求便是无牵无挂的孤儿,且不能娶妻生子。若是玄淇娶了妻,玄凇便只能从玄漠和玄沐中间挑选继承人了,而无论玄沐还是玄漠,都不如玄淇……”
明知不可能,崔浩然还是带着点调侃的语气道:“女人嘛,我十八坊多的是,可是,玄淇……”
黑暗中景林并看不清楚崔浩然的五官,但是还是去看他的眼睛道:“有一个……若是她的话,玄淇对她是有情谊的,若是……若是生米煮成了熟饭,玄淇不会弃她于不顾……”
景林几乎要把牙咬碎了,这样的话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他几乎想咬舌自尽算了。那姑娘跟撒风英的年纪差不多大,又善良单纯,况且,跟玄淇一起去见她的时候,他看得出女孩儿看向自己时候目光闪闪的样子……
崔浩然似乎饶有兴致,这次说的是:“药嘛,我十八坊也多的是……”
景林不再接话,一阵沉默后,崔浩然道:“这事还得你来动手,以玄淇的功夫,要是我的人去下药,恐怕是要自损八百了。他总不可能自己跑来,跟我哥俩好的喝酒吧!”
崔浩然站起身欲告辞的样子,拍了拍景林的肩膀,说道:“酒钱算我的……”
收拾完家里一应事务的灵儿轻轻来到景林门口,小声问道:“少爷可睡下了?”
景林打开房门,看到的是一张羞红了的小脸,手里捧着一碗红枣莲子羹,灵儿轻声道:“少爷喝点糖水吧!”
让灵儿进屋,景林就这一双柔荑饮下那碗羹汤,灵儿边按着他的太阳穴边说:“巧儿今天不……不舒服,灵儿……灵儿来服饰少爷。”
望着眼前的女孩子,景林觉得如果自己想带她和巧儿一起走的话,她们必是不论天涯海角都愿意追随的,何况只是回家乡,可是若没有崔浩然的帮助,以他玄武军副尉的身份,去哪里不会被抓回来呢?!何况他还要带走朱雀的副都统……
心烦意乱地将女孩搂在怀里,景林粗暴地如同一头兽,而有灵儿柔软的手臂环着他才让他可以用尽力气沉沉睡去。
崔翊如同一头困兽一样不住地在殿里转来转去,殿中上首坐着的女子身披明黄绣凤的锦袍,一张精致的面庞因保养得宜,四十岁的年纪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出头。
“皇儿,你转的本宫头都晕了!”那娇丽的女子瞪眼嗔了崔翊一句。
“母后,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能安稳地坐在这里喝汤!”
端坐着的女子是北齐的皇后周氏,而崔翊是她的嫡子。看着儿子团团转的急切样子,周皇后笑道:“这汤可是小厨房熬了十个时辰的,用的都是好材料,你也喝点吧,延年益寿……”
“母后!”崔翊忍不住打断母亲的话:“他要回来了啊!今日朝堂奏报,他现在已经过了齐楚的边界了!父皇,父皇他很是欣喜……”
“那又怎么样?”周皇后的明眸一闪,看向儿子的笑容里藏着一抹杀机。
崔翊同崔翱的个子一样高,都是身修且长的昂藏男儿。只是眉目间不是那么的想象,那是来自他们个子母亲的遗传。
崔翱的母亲是故淑嘉贵妃。
淑嘉贵妃因为崔国公一家的事情被皇帝冷落了好长时间,也是那个时候诞下的皇长子崔翱,身体也落下了病根。后来仇皇后病故,皇帝颇属意扶淑嘉贵妃为后,可是天不遂人愿,不多久淑嘉贵妃也故去了。
当年宫里人都说淑嘉贵妃是名门贵女,端庄持重,生得大方且明媚。崔翱的眉眼便和他的母妃一样,剑眉入鬓,星目有神。
崔翊的母亲周皇后,从前是比淑嘉贵妃位份低微的丽妃。并无太显赫的娘家,只是因为人生得娇美秀丽且最是温柔体贴,才被皇帝看重。崔翊的脸长得似他的母亲,多了几分阴柔。
丽妃封了皇后之后,她的儿子崔翊便成了嫡子,他们唯一的威胁便是那个远在东楚既因母亲矜贵而被人爱戴,又被皇帝喜爱,同时还因舍身赴楚说来于国家有功的皇长子崔翱。
崔翱在东楚为质期间,也不断通过各种渠道向皇帝上书东楚国内的各种情形,可以说是名为质子实为密探了。
自古立嫡、立长都是能得到众人支持的,何况周后为妃时便在宫里做小伏低惯了,一些年长且有封号的嫔妃并看不上她的为人,而崔翊这个嫡子论起来是继后所出,所以也并不是那么立得住脚。
崔翱可以活着回北齐,便是这对母子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
崔翊急切地说:“去年父皇可是追封了他太子之名的,母后,若是他回来了,儿子该如何自处!?”
周后冷冷一笑,道:“皇上追封了他什么太子?故太子!那是死人的称呼!如今前方战线,我们的军队节节胜利,他此刻回来不是打皇上脸面么?我们在朝中帮你父皇做了这么多事情,岂是他因着做了几年质子受了些苦就可以抵消的?何况……”
崔翊略安静了些,看着周后那娇媚的眼睛,听着她一字一句道:“何况,我们可以杀他一次,就能杀他两次!”
崔翊安心的长出一口气,眼珠子转了两下,似是想起来什么道:“那个丫头?父皇当初就怀疑过陈家的案子有冤情……”
周后淡淡一笑:“怀疑又怎样,他们一家都死绝了,皇上还能为他们翻案承认自己错了不成?何况,这次他随行的人员我都派人打听了,那个丫头现在并不在他身边。当年刺杀时太乱了,没准那丫头已经死在乱军之中了,她一个弱女子又能怎样呢……”
张玉桥一个躬身福到地,对玲珑恭恭敬敬地称一声:“慧婕妤!”
玲珑的肚子已经渐大,她弯不下腰身,却仍是努力去够到张玉桥的手臂,温和道:“玉桥弟弟……”
听到玲珑这样称呼他,张玉桥恍如隔世,抖落着身体站起来,目光灰暗地向玲珑说:“婕妤,还是叫我常玉吧!不肖子孙愧对父母……”
玲珑微笑着说:“弟弟,我们都是苦命的人,以后如这般无人的时候,你不必如此拘礼。”
面前的男孩子不管是因何进宫的,玲珑都知道他必不敢提浔阳旧事,单是他父亲的罪,还有他当时虽年幼,却亦是跟高宁一起拒捕,按律够斩几次了。所以既见他真心来投,玲珑乐得多个心腹。
“却不知你为何急着见我?”
常玉从往事中挣扎回来,急切地对玲珑说:“姐姐要小心晨婕妤,还有你身边的侍女金华。”
玲珑一只手扶着肚子,一只手掩口惊到:“此话怎讲?”
常玉皱起眉头暗自叹道:“我比您早入宫这些日子,处处提着小心,对皇宫已是很熟悉了。主子们面前,下人不敢议论,但是底下我们间可是传了不少惨死的宫妃,甚至还有皇子、公主……这宫里的枯井底下,荷花池里,哪里没有几条人命的……
自从上次与慧婕妤相认后,奴才私底下也时时留意着,近日被我知道了,晨婕妤有意安排她身边的侍女收买您身边的金华,还能是什么好事么?”
“金华?”玲珑掩着口,所以常玉未看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冷笑,只知道她的眸子闪了一闪。
眼下对玲珑来说,金华便是她最忌讳的,这宫里深知她从前的是张玉桥,熟悉她过后的便是金华。张玉桥没有理由出卖自己,即便是面对刑罚,张玉桥也不会傻到曝露自己身份的。而金华不一样,她身上有着对张府的愚忠,还有对张明慧的眷恋,所以打心眼里金华是不把她当成自家小姐的,再加上金华那傻愣愣的性子,难保有一日不会露出马脚的。
想定了,玲珑忧愁道:“金华,她知道我的所有事情,也是她和张家人逼我入宫的……若她真是对我不忠……”
常玉阴柔的面庞上露出一丝狠厉:“若真是那样,婕妤万不可心慈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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