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坊这样的地方,玄淇不是没有去过。倒也不是因为他有这爱好,但是总有查案或者交际用得到的地方。银子可以解决的问题,他不担心无法全身而退,对于玄淇的定力,无论是玄凇还是他自己,他们都从未怀疑过。
可是这次不同,那种不可自抑的感觉他清楚自己是着了道了,可是身边那个人到底是自己在迷乱中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念恩,或者……他不敢想象会有人连念恩也一并算计在内。
出了绾青丝的门,一面吩咐人去查昨晚上和自己一起喝酒的那几人行踪,一边催着马飞快朝陈家奔去。
可是进了门,玄淇第一次觉得大脑短路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若那梦中人就是念恩,他该如何自处?该如何面对师傅?可是,若那人不是念恩,他竟然还会有一丝丝的失落。
冬日的细雨飘在脸上,冰凉却也绵润,玄淇脚步沉重,但却不耽搁一点,摒弃那些各种各样的想法,骨子里倔强如牛的他,此刻只想知道,用滚烫双臂揽着他的是否念恩。
陈亦卿冷冷地问:“你这么早来我家有何贵干?”
玄淇:“我……我……”
这是玄淇第一次说话有些结巴,陈亦卿依旧冷静地直视他,可是握着轮椅扶手的双手,却已经是青筋乍起,听到他问:“念恩呢?”陈亦卿便知道,昨晚上念恩遇到的事情同玄淇有关。
而在后来那个叫陈亦卿“父亲”的孩子,便有张跟玄淇一样冷静沉稳的脸。
“念恩呢?我……我来找她,问……问点事情。”
陈亦卿微微一笑:“念恩还睡着呢。”
陈亦卿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结果,至于过程现在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因为既然牵涉到了玄武军,而且对面还是玄淇,他依旧没有任何的选择,更无力抵抗,他忽然觉得无比疲惫,他只想远离,带着念恩和娉婷早点离开这里。
“昨晚上,念恩跟我对账本对到很晚,我便让她早上多休息会儿,我等下还要回公子楼交待事情,就不多留你了。”
说罢,陈亦卿转身对胡叔交待道:“记得给念恩留饭,找人帮我备车吧……”
玄淇见陈亦卿话里话外便是要送客了,就不做纠缠转身离去,尽管陈亦卿看起来冷静无比,说得又合情合理,但是玄淇直觉念恩便是昨夜的人。他坚信是念恩,可是却又毫无办法,他想杀了算计他的人,亦想杀了自己……
“去找程祥来”陈亦卿轻声吩咐着,而他要的不是程祥,而是想让程祥通知高宁,三日后走的那批货物会由念恩跟去。
有了先进前年的思想,对陈亦卿来说最好的选择当然是北齐,同时那里有郭雨晴的家乡,陈亦卿也很想去看看千年前的洛邑是什么模样。而他唯一的牵绊便是东楚尚有豫王,所以他只好先安排念恩和娉婷离开。
若娉婷不改心意,经过这么久他再不接受,便是自己太过铁石心肠了。至于念恩,他会当做妹妹一般继续疼爱。
“站住!”
白虎门内,持刀的侍卫严阵以待,拦下的是个着普通百姓服装的内侍。只见这内侍面白纤瘦,五官干净,英俊略带着点阴柔。虽然穿的是普通百姓的粗布衣服,但是挺直的脊背和面上沉稳的笑容,却显得气质异常。
常玉从怀中掏出一块牌子,不愠不怒道:“我是替慧妃娘娘出宫为小皇子采购物品的。”
见了那牌子,守门的侍卫慌忙收回大刀,虽然他们没见过常玉,但是他手中的牌子他们是认得的。再说慧妃娘娘和小皇子如今可是皇帝的心尖肉,看样子这人便是慧妃跟前的大太监了,他们自然不敢拦着。
见常玉过去,周身的沉稳和气派,他们也不禁暗暗感叹,慧妃娘娘身边的太监看起来骄矜却不倨傲,气质胜于常人,面容也生得好,果然皇上把好的都给了慧妃!
而常玉一朝从挨打粗使的太监成了后宫红人,还没来得及感受身份的不同,便接到玲珑给他的第一个任务。
而此刻这白虎门的每一块砖石,他走起来都觉得踏上去异常艰辛。
玲珑要他对付的人竟然是朱雀的副都统撒风英,她说撒风英见过她也怀疑了她的身份了,她说这这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小皇子,她许将来常玉跟着她和小皇子富贵一世。
可是玲珑还偏偏说:“对了,你可以去求助高宁,高师傅一直对你心怀愧疚,他一定会帮你!”
听到高宁的名字,常玉有些发抖,那些过往他不想再去触碰。
那是常玉最怀念的日子,那时候他还是单纯的张玉桥。被父亲还有他的手下们保护的很好,当初为了逃避追捕,高宁舍命替他挡下刀剑,可是他却不愿再见高宁,因为自己如今这模样。
“玉桥你一定要帮我!对了,还有,还有冰玉,她还活着!我和亦卿哥去南疆的时候,我们在那里救了她,她也在京城……”
常玉的心一下便被攫住,诺大的后宫中,他和玲珑共同演了一场戏,扳倒了晨婕妤,又除去了金华。他已经跟玲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他自然想要帮玲珑。
玲珑说将来小皇子有了出息,常玉自然是功臣,他会有很多封赏,而冰玉是他的妹妹,自然在婆家能风光无两。他想冰玉,想见冰玉,却只觉脚步沉重。
根据玲珑提供的消息,找到高宁不算难,何况高宁为人警醒,有人一张口问他便立马引起了他的注意。
西街无人的粮仓后,高宁望着常玉的背影,在他来京城后解除的人中迅速过了一遍,从未见过却异常熟悉。
“你是?”
缓缓转过身来,常玉望着高宁的眼睛,他想给高宁一个如当年自己的父亲张常胜一般自信的微笑。可是浮上常玉唇边的却只有苦笑:“高叔,是我,我……还活着!”
高宁一个趔趄上前紧紧握住常玉的手臂,七尺汉子几乎眼中蓄满了泪水:“玉桥!玉桥!我找了你好久……”
抬望头顶略显灰暗的天空,高宁叹道:“大哥,你可见到了,终于被我又见到玉桥了,可好,我再无牵挂!”
“高叔,高叔……你听我说,我的时间不多,我还要回宫去!”常玉咬咬嘴唇道:“我现在是宫中慧妃娘娘跟前的……内侍官!”
“内……侍……”高宁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他没能护住张常胜的儿子,即便玉桥还活着,他们老张家终究是绝后了!
“高叔,”常玉的眼神变得冷冽而孤寂,他同张常胜一样个子很高,只是因为骨架纤瘦而显得不那么坚定有力。
“如今已经既成事实,不必再追究这些细节,我只希望我和冰玉的日子能越来越好!而眼下我希望你为我做最后一件事!”
“你说,即便赴汤蹈火,老高亦在所不辞!”
自从陈亦卿让他们过上了安稳的生活,高宁发现不仅是他的那些手下,就包括他自己,慢慢面上的表情和线条都柔和了。而此时,他眼中漫过黄沙,表情又冷峻凶狠起来,因为眼前的张玉桥眼中分明是带着愤恨和欲望,这种神情他在张常胜脸上见到过。
那是,想除掉拦路之人时候的表情。
轻轻合上手上一张被竹筒卷着送来的信,上面还有新竹的清香,崔浩然端坐在竹楼窗前,和着窗外清风吹进来的还有丝竹之声,这是竹心院的竹楼顶层。
十八坊里最奢华的自然是画云舫,但是崔浩然最喜欢的还是这竹心院,竹子本就是空心的,这里的人不能有心,却又处处留心。
崔浩然白色的衣衫外面罩着竹青色的外袍,茶碗里的也是竹叶青,从房间布局到他的打扮,似是那风雅至极的夫子,可眼神里却有掩藏不住的阴暗。
房间里面送信的中年人也好,房间外围站着的四个侍从也罢,都是一身劲装的好手,随便捻一片竹叶怕是都能见血封喉。
“去吧,交待下面的人,玄武军、朱雀军,还有鲁王、豫王、陈王,都派人紧着点消息,十八坊里也安排好,凡是有用的消息一律第一时间传报给我……”
“老爷!”
崔浩然的话被打断,眉头微皱,看清来人是他的岗哨,便知道是有需要处理的消息,那些微的不悦便被一种未知的兴奋代替。
“陈家的丫头梁辰今日贸然拦了豫王的驾,刚好被我们安插在豫王身边的人听到了,似是告发他家家主陈亦卿叛楚通齐,似还说了与咱们大皇子往来的话……”
“哦?”崔浩然眉头一挑:“大皇子说的对,这陈家的人真是有意思,有意思……豫王什么反应?”
“豫王看不出来什么态度,只叫那丫头回去注意着点,若再有消息便来报,切忌打草惊蛇。”
崔浩然眼中放出精光:“你回去加派人手,盯紧豫王府的动静。”说完又对门口的人说:“去请娉婷姑娘”
“呵,她是我姐姐看中的人,即便翱儿放了她,我也会给她一个理由回到翱儿身边……不论她配与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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