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小姑娘,可却无心课业,反倒对一些志怪偏门兴趣笃深。
其实这样本没什么,可今上对却对她的学业颇为关注。
经常查看督促不说,还会留下一堆作业命她完成,起初不过是抄写经书兼练字,到后来随着公主越来越大,今上便开始要求吟诗作文了。
我常听见今上对公主说:“ 你是帝女,爹爹对你没旁得要求,可以不风雅 ,可以任性胡闹,可你一定识文断字,熟读史书与文人志士的写的策论文章,策论史书是有大智慧的,女子唯有大智慧,才能在这样的世道过好。”
很多时候我对着公主倒是也能体会到今上的心思,烹茶插花,诗文礼乐,琴棋书画,骑射六艺。
只要公主喜欢,管他是不是男子的专属,今上便会找最好的先生来教她。
今上的用意公主自然是知晓的,她本就是这世上最聪慧不过的女孩子。
可她总是说,怀吉我不喜欢这些,这太压抑人了,活活将人拘在一个个框框里,没了灵气,会窒息。
我想劝慰她,她却拍拍我的肩膀,笑道:“ 可是一想到是怀吉陪着我学这些,便觉得不那么窒息了。”
公主望向我的眼里清明不染半点尘埃,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赞赏和崇拜,我猝不及防,丢盔弃甲。
我甚至莫名的开始羞愧,为了自己心底那些许不可语人说的心思,皆因为公主太干净了,是这世界最美好纯洁的女孩子。
有次,我见她要抄写的内容太多,她写得辛苦,夏季湿热,公主的额头笔尖都落了汗,便趁旁人不在,悄悄为她写了几页。
之前在中书的差事,让我模仿他人笔迹轻而易举,公主看到后十分惊喜:
“ 怀吉,你真是棒极了。”
不过,这样的做的坏处就是从此一旦作业稍多,她便来求我,我倒是很想有原则的回绝公主,可是总又逃不开这声哥哥的魔咒,最后还是甘心情愿,任她差遣。
以往的作文,公主多少会写上几句,实在做不出了,才会央求我去帮她,可我没想到今日竟是纯粹的代写。
于是这次我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不再答应,她见我迟迟不说话,便支开了侍候的他人。
书斋中只剩我与她二人,她走过来,歪着头,扯着我袖子,轻声唤:
“ 哥哥。”
我别过头故意不理她,她又绕到我身边,小手轻轻挠挠我的手心
“ 哥哥生气了吗?”
我后退一步,低头道: “ 臣永远不会对公主生气。”
她见我神情有所松动,松了口气,立刻牵过我的手,长睫毛忽闪忽闪的:
“ 那哥哥为何不理我?之前我们说好的,你不能离我远远的不理我。”
“ 臣不能代公主写文章,公主天资聪颖,往日的课业都完成的很好,今日一定可以。”
公主将题目递给我,撅着嘴,道
“ 可是,这次真的很难呀,徽柔真的写不出。”
我接过题目,这次的题目是《未明求衣赋》那科举考试来考公主,确实有些难了,想必今上也是一时兴起,逗弄公主的。
“ 哥哥,就帮帮徽柔罢!嗯?”
她拉着我衣袖摇摇,半是哀求半是撒娇,好看的眉毛皱到了一起:
“哥哥,就帮我写这一次好不好?我保证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如果晚膳前再不写完,又要被爹爹骂。”
“ 哥哥。”
我见不得她皱眉,我只愿她一辈子都是天真娇憨的小姑娘。
我叹了口气,此情此景,哪怕是她叫我去死,我亦会欣然赴死。
明知她是在扯谎,今上对待公主一向疼宠,出了这样的题不过是想跟公主开个玩笑,并非真期待她能写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文章,又怎会忍心责骂她?
公主见我同意,便自己搬来个木墩,爬上去跪坐在上面,双肘支在书案上,笑吟吟地看我写字。
她总是爱称赞我,像是觉得我是全天下最了不起的人,不仅如此,她还很霸道,不准许我谦虚。
她哪里知道,在这个幽深压抑的宫城里,她总是闪耀发光,指引着我,温暖着我。
我愿意一辈子守着她,我本已认命,可我遇见公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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