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东华的梦一

周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东华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忽然眼前出现一道光，从光晕里跳出一只小狐狸，通体赤红圆毛，四只雪白爪子。东华觉得小狐狸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何处见过。小狐狸看了看东华，示意他跟着它，扭头走在前方带路。东华跟着小狐狸，趟过山涧溪流，拨开层层迷雾，眼前豁然开朗。东华认出来，这里是青丘的山坡。小狐狸止步，回头望他，意思是，就是这里。东华躺在草地上，小狐狸蜷缩在他身旁。东华抬头仰望，漆黑的天空幕布上缀满亮晶晶的繁星。诚如你所说，青丘的星星，好美。

东华睁开眼，已近晌午，阳光洒进太晨宫，温暖而明亮。刚刚是在做梦，东华有些意外。东华很少做梦，有生之年做过的梦屈指可数。他的心境清澈明朗，不受情欲所纵，日无所思，夜无所梦。所以那个梦，是怎么回事？他没有头绪。寝殿外，重霖见帝君醒来，进前禀报说：“今日适逢月例辩法，西方梵境佛陀已恭候多时。”帝君然。神魔大战，帝君弃仙法入魔道，强逆天命，以致急火攻心，险些走火入魔。是以邀佛陀每月辨明佛理，摒除魔性，重归正路。

做完循例，送走佛陀，帝君示意重霖开饭。食罢，仙娥呈上饭后甜点，是一盘甜糕。帝君拈起糕轻啖一口，一股熟悉的清香流进口里又溢出来。这是什么？帝君问，仙娥答道：“无忧糕。”帝君想了想，是的，是无忧花的香气。不知不觉，一盘糕吃完了。帝君还要吃，结果仙娥说没了，就那么多。帝君微愠要她们再去做些来。仙娥支支吾吾回说做糕的厨娘已经走了。帝君很不高兴，赌气似的说要辞退不负责任的厨娘。从前他可是随时随地有甜糕吃，还有糖狐狸零嘴呢。想到这他忽然一愣，怎么现在就没得蜜糖吃了？

糕吃得不尽兴，接下来的烧陶调香钓鱼下棋统统失了趣味。帝君思考片刻，决定去第七天观妙华镜消磨时间。一方飞瀑从天而降，妙华镜里上演的是司命星君为他挑选的俗世凡尘里的爱恨情仇。彼时正演到王君和将军同时爱上美人，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结果将军战死沙场，美人跳崖殉情，王君思念美人抑郁而亡。帝君看得出神，任茶壶里的水沸反盈天。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他想不明白。

回到太晨宫已是傍晚，连宋正在书房喝茶等他。连宋道：“自魔鬼妖三族递交降书永世臣服纳贡，燕迟悟已领天君令，执掌魔界君位。鬼君离镜流放北荒极夜之地。妖王妖后亦被囚禁锁妖塔。神魔大战如今已清算完毕，前怨尽了。”

帝君回道：“知道了。”

连宋又说道：“墨渊上神闭关修炼三个月，今已出关。魔尊少绾虽犯天条，但天君念她生性纯良，又中他人奸计，情非得已。罚她昆仑虚清修一百年。我琢磨着，昆仑虚乃我天族圣地，让魔尊于此清修，实是不妥。但天君的意思好像是说，这是墨渊上神主动要求的。既然上神开了口，天君也得卖他个面子。”

帝君眉毛动了一下，回说：“知道了。”

连宋看了帝君一眼，又说道：“青丘狐帝狐后业已归位，五方五帝救驾有功，天君赠送天族圣物表示感谢，又答应开放无妄海陵寝，允许狐族先人入殓以养仙体。我觉得这简直是胡来，就算天君不介意，青丘还不一定看得上我们这天族陵寝。”

帝君沉思片刻，回道：“狐死必首丘，青丘一族恋家守贞，大概不会领情。”

连宋眼珠一转，说道：“说的对！青丘女子都是矢志不渝，从一而终。我们那位太晨宫的帝后更是如此专情。话说，这太晨宫没有女主人也着实冷清了些，不知帝君何时去把帝后接回来，充实后宫，以利双修？”

帝君只手托着茶杯靠在扶臂上，两眼失神，沉默不语。

连宋见帝君久久不答，喝完杯里的茶，告辞离去。宫门口梨树旁成玉已等得不耐烦，见连宋出来忙上前询问战况。连宋垂丧道说：“白搭。”成玉问清始末后，欣喜道：“我看未必没戏。上次帝君可是直接把你赶出太晨宫外。这次他什么都没说，就说明有进步。想是心底里已生了根发了芽，不久就会开出花来。凤九有希望！”连宋听得莫名其妙，“女孩子的心思，我怎么就猜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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