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你别走……”季横感觉到蒋扶灼在颤抖，他一直表现的那么坚强，当作自己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可他毕竟是个还没成年的孩子。他本来应该像平常的孩子一样被父母宠着，但他不仅承受过母亲的背叛，施虐者的虐待，父亲的离世。

他从没见过比蒋扶灼更可怜的孩子，虽然当了三年警察，见过父母离异的孩子，见过被特殊爱好者侵犯的孩子，也见过出了车祸父母双亡的孩子，都没有过像现在这样的感觉。他想照顾蒋扶灼，想让他知道自己不会走，想他觉得有他在会很好。

“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一点。”季横揉了揉他的脑袋，轻轻拍着他的背。蒋扶灼摇摇头，推开季横，吸了吸鼻子“我想去你们警局，帮你把那案子破了。”

“你还没毕业呢……不急，以后会有别的案子的。”“有钱能使鬼推磨，放心，我不会拖累你们的。”“啄啄，你出来一下，我们谈谈。”蒋扶灼觉得季横已经察觉到了，认识这么久他早就不打算瞒着了，所以也没甩开他拉着自己的手。

林科还是不放心蒋扶灼，想跟上去看看，贺折川现在倒是看得比他明白，拉住林科，摇了摇头。

“……对了科科，你早上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林科现在倒是想说了，但是现在真的不是干这种事的时候，他哥家里出了这种事，川川看起来心情也不太好……

“没事……”

季横拉着蒋扶灼在医院公园的长椅上坐下，本来想让蒋扶灼冷静一下，但蒋扶灼觉得，把那些事都抖出来，都解决掉，他整个人才会真正意义上的轻松。

“我永远记得那个人，我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甚至不太记得他长什么样，但他做的那些事，永远永远，都在我脑袋里装着。我很想忘，我想摆脱，我想逃出那个囚牢。你不会知道，你这辈子都不会感受到那种痛苦。

我记得他把我绑在电椅上，看着我笑，我觉得好恶心，所以我不哭，我也不喊。他生气，就让别的小孩打我，他们饿疯了，为了几个馒头，打死我都不算什么。

他们好多人，就打我一个，我打不过，又饿又疼，我就躺着不动，就想他们赶紧打死我，打死我就没那么多事儿了。但那个人不让他们打死我，每次我觉得他们再多打几下我就该死了，然后他又不让他们打了，还给我吃的，两个馒头，狗都不吃。

饿狠了的时候，扔在地上的馒头也得捡起来吃。我当时觉得要不饿死算了，但我从小到大就没饿过，我要是死了我爸会不会找别的女人生个小孩把我忘了。我不信他会，他对我那么好，他那么爱我，怎么会把我忘了。

我看见一朵花，和我一样，烂了根的玫瑰。

我看见我爸的时候，因为那种日子总算到头了，可是我想得太美好了，但是烂了的玫瑰是不会再次盛开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再对我好了，我那么相信他……结果他今天一声不吭就走了。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人渣远远比真正的好人少，可我害怕。我一看见人，我就会想他表面人畜无害，背地里会不会也是虐待狂，他是不是要害我。我不能表现出我害怕，他们会高兴，会露出让我觉得恶心的笑。我不讲话，他们就不会靠近我，我很胆小的，我希望他们都离我远远的。我真的够惨了，不要再那样对我了，我快要死掉了。

洁癖是从那以后有的，我讨厌脏的东西，人也一样。肮脏的灵魂，肮脏的人心，肮脏的……我。”

蒋扶灼说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就会崩溃，歇斯底里，撕心裂肺。

季横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或者说，他在蒋扶灼身边就是最好的安慰。

“季横，我们算不算好兄弟？”蒋扶灼真的太坚强了，不知道真坚强还是假坚强，他没有哭。“算。”季横点点头，伸手搂住蒋扶灼的肩，让他往自己这边靠了靠。

“你能不能抓紧我，别让我掉回地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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