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翌日一早，天尚不及大亮，苏小沫便自睡梦中转醒。

初时，她以为自己还在侯府之中，只懒懒的翻了下身，便又准备睡去，但是很快，她便身子一僵，复又睁眼，直直的望向头顶上方大红色的芙蓉暖帐。

这里，是皇宫

意识到如今自己身在何处，她不禁有些无奈的在心底暗叹一声

小兰：娘娘可是醒了吗

听到她的轻叹声，一直守在鸾榻前的小兰，忙轻声询问

苏小沫（皇后）：嗯

轻嗯一声，苏小沫扶着榻缘缓缓起身

苏小沫（皇后）：什么时辰了

小兰：回娘娘话，马上就要辰时了

苏小沫（皇后）：为何不早些叫醒本宫

想到今日需早些与太后请安，苏小沫嗔怪着睨了小兰一眼，连忙掀起喜被下榻。

小兰：四更时皇上离开时便让姬总管传旨，道是今日早起让娘娘等皇上下了早朝，再一并到太后宫里请安进膳

双眼眯成弯月状，为苏小沫将裙衫穿好，小兰笑眯眯的迎着她的眸子

小兰：眼下娘娘醒的正是时候，待洗漱过后，皇上便也该下朝了

苏小沫（皇后）：（微愣了下）你说皇上四更时才离开

昨夜魏无羡来时，是三更过后，他在此停留虽不久，离开时也才三更一刻多许。

小兰：皇上昨夜负气离去后，独自一人宿在了偏殿，直到四更早朝时才离开

笑看苏小沫一眼，小兰轻轻的将绣有凤凰图案的玉带扣好，复又将襦裙下摆舒展妥贴，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吩咐宫人准备洗漱。

苏小沫（皇后）：宿在偏殿吗

苏小沫的眉头不禁轻拧了拧。

皇上对她的厌恶，溢于言表，丝毫不曾有所隐瞒，而她对他本就无心，自也不会奢望太多。

经过昨夜，她本以为，有他刁难，她日后在宫中的处境，只怕会越发艰难，但依他此举看来，他虽不喜于她，却还是顾及太后和她父兄的

苏小沫（皇后）：如若长此以往，这样的日子，倒也不错

缓缓的轻喟一声，苏小沫淡淡一笑，由着小兰服侍自己洗漱梳妆。

平日的苏小沫，从来都是芙蓉净面，不施脂粉的。

不过昨日乃是她出阁之日，只满面妆容，便耗去了一个多时辰的功夫，可惜的是，她生的不美，即便再如何装扮，都不及苏小月半分，自也不得皇上青睐。

但即便如此，身在后位，该有的威仪，总是要有的。

是以，今日在小兰与她挽起高髻，描绘浓妆时，她并未出言阻止。

姬恒带来的旨意，说是让苏小沫等皇上下朝后一并到太后宫里请安进膳，但在魏无羡下了早朝之后，却并未再回凤鸾宫，而是差姬恒前往，让苏小沫到福宁宫外与他会合。

她，可以拒绝吗，当然不能

苏小沫能做的便是对姬恒谦和一笑，而后将纤手轻放在他的腕上，随他一起前往福宁宫。

殿外，春雨霏霏，透着几许微凉。

细雨朦朦中，凤辇于福宁宫外停驻。

步下车辇，甫一抬头，看着雨霏中伫立的那抹明黄，苏小沫眉心轻颦，不曾上前，只循着他冷峻的目光徐徐望去，却见偌大的福宁宫牌匾下方，有一华服男子正与他遥遥相对。

待，看清男子的相貌，她的心不禁深深一悸，福宁宫前的魏无羡，仍穿着朝服，耀眼的明黄，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在他对面的男子一身锦衣华服，腰扣翡翠玉带，身形修长，容貌俊朗。似是感觉到苏小沫的视线，他微微侧目，一双如寒星一般的瞳眸，在睇见苏小沫时，不禁变得愈发深邃，他，怎会在此

与男子的视线在半空中教诲，苏小沫虽心下思绪难平，但却神情淡然，双眸平静无波

他，名唤萧然，是她在安国侯府的教习先生

以他的身份，本不该出现这深宫之中，可他此刻却生生的就站在这里

遥想过去三年时光，她们名誉上虽是先生和学生，但相处之中，却是亦师亦友，她们之间的关系虽算不得无话不谈，倒也兴趣相投，可是眼下，她却发现她对他，其实知之甚少，少到她竟不知他到底是谁

随着男子的视线，魏无羡微微侧面，见苏小沫站于凤辇前一直不曾上前，他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头，继而薄唇微勾，凉讽出声道

魏无羡（皇上）：皇后既然到了，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若有心思赏雨，也该等到给母后请过安才是啊

苏小沫（皇后）：都说春雨贵如油，臣妾想今年百姓们又该有个好收成了

直接忽略魏无羡话里的挖苦之意，苏小沫淡笑着将心绪平复，于细雨中缓缓抬步向他所在之处走去。

魏无羡的话里，是奚落和挖苦，苏小沫回话，却是心系天下子民。

她只一句话，便堵了他所有的不满和奚落，让他即便看她不顺眼，却再不能有所发作。

一路从凤辇处行至魏无羡身边，苏小沫始终不曾再多看对面男子一眼，见她如此，魏无羡轻挑俊眉，邪笑着与她靠近，故意在她耳侧以对方能够听到的声音亲昵低语道

魏无羡（皇上）：皇后昨日才进宫，今日便遇到了故人，难道不高兴吗

清热之气拂过耳际，苏小沫眉心一颦，面色微赧的看向对面不远处，让自己既熟悉又陌生的萧然，与她四目相接，萧然俊朗似是隐隐轻叹一声，对他拱手恭礼

魏萧然：魏萧然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听他在名前加上皇姓，苏小沫心吓一跳

魏无羡（皇上）：皇兄虚长朕两岁，父皇在世时加封宁王

嘴角处，笑意若隐若现，魏无羡低哑出声

魏无羡（皇上）：皇后不受礼吗

略微回神，苏小沫心下微凉，原来，他是宁王，为此时才知萧然的真正身份而心生黯然，苏小沫不曾看他一眼

眼前的两个男人，皆都是人中龙凤，可一个对她厌恶至极，一个对她刻意隐瞒，不过他们倒有一个共通点，那便是他们都想得到同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是苏小月，可她，是小月啊

心下悠悠一叹，倔强的没有受礼，她只抬眸向上，望进魏无羡如深潭般幽深的黑眸之中

魏无羡（皇上）：太后该等急了，该早些进去请安才对

语落，魏萧然神情微僵，见状，眸中魏无羡碎星星点点，凝视她半晌儿，他忽而一笑，对苏小沫伸出手来。

轻轻的，将手置于他温热的大掌之中，苏小沫温婉一笑。

淡淡的，瞥了魏萧然一眼，魏无羡牵着苏小沫自他身前走过。

静待两人先行，魏萧然原本拱起的双手缓缓垂落，却又紧紧握起，凝望苏小沫的背影许久，他神情淡漠，心下却是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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