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民国十四年 上海租界

清晨，路垚伸出手在床头柜上胡乱的拍打了两下，按停了响个不停的闹钟。正欲钻进被子中继续睡，就听的电话铃响起。在床上迷迷糊糊的躺了一会，听电话铃仍然没有断掉的意思，只得下床，去了客厅。把那电话拿起再按下，烦人的电话终于消停。

路垚转身欲走，就听电话再次响起，脸上写满了不耐烦，但仍是接过了电话。

“喂。”

电话那头的人一口上海话：“我跟你讲，刚刚有几个巡捕来找你。”

路垚顿时睡意全无：“巡捕？！”

他挂了电话，打开窗户，就见一队巡捕正小跑着从后门进入他租的房子。

路垚穿着睡衣匆忙下了楼。行至门口，便听到一声口哨声，他转头看向发声处，见到了一个穿警服的男人。

那男人正倚在墙上，对他道：“早啊，路先生。”语气倒是一派淡然。

路垚回了他一句“早”后便站在原地东望望西看看。

一会儿过后，路垚“诶”了声，叫了声王阿姨，然后朝着正前方的巷子走去。

那男人仍是一派淡然。

路垚走的离男人远了些，便撒腿狂奔。男人也反应迅速，追着路垚一路往前。

跑过了几条巷子，引起不少路人尖叫后，路垚终于在前方遇到了他先前在楼上看到的一队巡捕。

路垚赶忙调转方向，向后奔去。但不久，那男人也追了上来。

路垚被两面围堵，只得就范——在他耍了一通花架子最终被男人一拳砸中左眼后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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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垚恹恹的坐在审讯室，鼻子里还塞着两个纸团。

男人缓步走进了审讯室，路垚见到男人后，恹恹的情绪一扫而光，他露出一个笑，问道：“怎么称呼啊？大哥。”

男人沉了口气，道：“乔楚生，租界巡捕房的探长。”

“哦，”路垚虚伪的夸赞：“这么年轻当上探长，佩服佩服。”

乔楚生把手中的档案袋放到桌子上，自己在路垚对面坐下，“别废话啊，现在开始，我问的每一句话你都要如实回答。敢撒谎的话我就搞死你。”

路垚连连摆手，“不敢不敢不敢。”

乔楚生开始问话。

“姓名。”

“路垚。”

“年龄。”

“二十四。”

“职业呢？”

路垚顿了下，道：“家里蹲。”

路垚刚说完乔楚生的话就接了上来：“放屁！”然后他又恢复了原本平静的声音：“沙逊银行股票部经理。”

路垚：“你都知道了你还问我。”

乔楚生没受路垚影响，继续道：“康桥大学三一学院毕业，英国美生会执事，数学，医学双学士。”乔楚生突然夸赞：“可以啊你。”

路垚默默取掉了自己鼻子里的纸团，在乔楚生讲完后补充道：“还有法学，懒得毕业答辩，否则就是三学士。”

乔楚生：“那你就是知法犯法了？”

路垚瞪大眼睛，“这话我听不明白，我，我犯什么法了？”

乔楚生：“别装了，昨晚九点，干嘛去了？”

路垚换了个姿势，倚在椅子上：“昨天晚上我喝多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放你的屁！你个杀人犯，别给脸不要脸！”旁边的巡捕突然用手指着他，开口道。

路垚愕然，“杀人？我杀谁了？”

乔楚生似是被他逗笑，话中带了些许笑腔：“陈老六啊。”

路垚震惊：“他，他死了？怎么死的？”

乔楚生笑了一下，道：“昨晚九点是上海著名实业家聂成江的新宅落成仪式。据目击者称，八点四十五分，被害人陈秋生和三名手下进入现场之后，曾与你发生过激烈冲突。”

**

穿着白西装的陈秋生抽着雪茄，在保镖的开路下一路来到宴席的大厅。

路垚从陈秋生后背拍了一下，热情的喊道：“六哥。”

阿龙忙挥开了路垚的手，嘴上凶狠的说：“找死啊你！”

陈秋生被拍，缓缓转身，把雪茄从口中取了出来。

路垚：“见你一面，可真是太难了。”

陈秋生脸上带笑：“小赤佬，侬又来了。”

“那钱，您也拖了快半年了，该还了吧？”路垚不再吊儿郎当。

“你还敢跟我提这个事情，你放出的假消息让我们所有人都爆了仓。”陈秋生恶狠狠的：“我没找你要钱，已经给你脸了。别给脸不要脸！你要是再缠着我，我见一次打一次！阿龙阿虎！”

阿龙、阿虎应道：“有！”

路垚低笑一声，正准备说些什么，就听到陈秋生继续恶狠狠道：“见一次打一次！”

路垚表情瞬间崩掉，此时阿龙阿虎已经一人困着一条胳膊，“不是，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数三个数啊！放手！”

路垚就被丢出了大厅，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此时路垚终于把他的三给说了出来，那个三软绵绵的，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阿龙阿虎回了大厅，回去的路上还用上海话骂了几句。

路垚龇牙咧嘴的从地上爬起来，用手指着大厅的方向，大声道：“陈秋生！这梁子咱们算是结下了！”

大厅里的陈秋生又抽起了雪茄，听到路垚的话就打算冲出去。

但他旁边的何鲲端了一杯酒，劝道：“老大老大，消消气消消气，跟这种小赤佬犯不上。”

陈秋生把何鲲给他的酒一饮而尽，说：“啥味道啊这酒，浓的，双倍！算了！去厕所！”

“以前没动他是因为沙逊，下次再来弄死他！”去往厕所的路上，陈秋生依然忘不了路垚。

陈秋生的两个保镖一边扶着陈秋生一边应和着。

到了厕所，陈秋生挣开了两个保镖，用上海话道：“尿尿！”

陈秋生进了厕所里间，三个人背过身，就在外头等着。

那厕所倒也别致，皆是用玻璃修成，见着那厕所心里只有一个字：闪！

三人在外头等了一会，便听到里头的哗哗声停止，一会过后又响起了水声。

陈秋生洗净手，盯着镜子看了会，见到镜子上沾了根头发，便用手把头发从镜子上捏了下来，他展开笑。

在外等候的三人听到一声惨叫，何鲲转过身，见到上方镜子反射出的景象。

他指着上方的镜子，惊叫：“你们看！”

两个保镖向上方看去，就见到从镜子里伸出一把刀砍进了陈秋生的身体。

三人连忙跑进里间，何鲲扶着陈秋生的身体，叫着大哥。

陈秋生指着自己前方的镜子，似是有话要说，但指了半天，手最终还是落了下去。

阿虎和阿龙开了隔间的门，检查凶手是否藏在里头。可并没有在隔间找到凶手，其它地方也藏不了人。

何鲲瞪大眼睛，似是受了刺激，“你们刚刚看见了吗？镜子里伸出一把刀来，把老大给捅了。”

两个保镖的神情恍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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