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灰色初始(3)

哈罗德来到酒店地下车库，这个时间点，附近并没有什么人。

离自己斜对面两百米，他碰到了还在安置炸弹的对方。

（“运气不错。”)

那个人没多久就走了，哈罗德明白他是去下一个爆炸物的安置地点，但现在比起跟踪对方，处理眼前的炸弹更加重要。

（”......果然还是和Langrno那次一样的布置......”)

再一次确认四周安全后，哈罗德开始拆卸作业，由于对结构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仅仅花了两分钟，就成功将第一颗炸弹给打发了。

“还有五颗......”

一想到20分钟的约定时间，哈罗德并不乐观，现在他必须尽快找到第二颗爆炸物。

快速整理好工具，他刚想追上去，突如其来的爆炸声，还有伴随而来、地面轻微的振动——

（“......糟糕，已经开始了吗.......“)

刚才的炸弹并不是对方设定的第一颗，哈罗德来迟了一步。从波及范围来看，炸弹应该是来自离这儿不远的较低楼层。

（“......原本是想替你尽量减轻压力，现在看来似乎并不顺利......抱歉了，弗雷德里克......“)

祈祷同伴能顺利的哈罗德，向楼上飞奔而去。

爆炸的地点是位于酒店三层的第二餐厅，当时这里已经打烊，因此并未造成任何伤亡。只是巨大的爆炸声还是惊动了stergmo里的所有客人，等意识过来发生了什么后，所有人都惊恐地朝酒店门口涌去。电梯，安全通道，还有走廊上都挤满了人。酒店方面派出了三十多个工作人员进行疏散工作，但收效甚微。现在这种情况，场面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所能控制的范围。

酒店外，正当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跑出来时——

“看来我们来晚了一步，埃姆斯。”

胡子拉碴的老人拍了拍自己搭档的脑袋，而那条被他称为埃姆斯的莫苏莱宾犬，以看似理解的眼神摇了摇尾巴。

“那么，就拜托你先把那个人的位置告诉我吧。”

老人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香烟，把它放在老搭档面前，仅仅过了几秒钟，埃姆斯就锁定了目标，它给了一个只有老人才能领会的眼神。

朝酒店入口走去的他，没有在意从旁擦身而过的普通客人，而在危险下更没有人会留心注意这个看起来像个流浪汉的瘦小老人。

就像是各自都不存在一样。

————

哈罗德沿着楼梯一路向上，向下的人流严重妨碍了他的移动速度。

情况到了第七层以后有所好转，这儿以上的客人基本上都已经疏散下去了，只零零星星地剩下几个人，他们也应该是这个酒店里撤离的最后一批客人。

哈罗德的目标，是这一层的电力控制室。

有极大的可能性，有一颗甚至是多颗炸弹藏在那个地方。要是那里被引爆了的话，差不多整个照明系统都将瘫痪。届时整幢建筑物都会变得一片漆黑，不仅

会引起尚未完全撤出人群的集体恐慌，导致不必要的意外事件，更能为杀手们的暗杀计划提供最便利的舞台。

（“绝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哈罗德在心里打定主意，在即将到达目的地之前，楼梯拐角处出现了一个意外的身影，还有和第一次一样相互重合的视线。

“……”

“……”

经过了短暂而尴尬的沉默，哈罗德首先从惊讶中缓过神。

“你怎么......又回来了.......”

他的这个问题毫无疑问激起了男孩的愤怒。

男孩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用严厉的目光回敬哈罗德。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是哈罗德违背了两人的约定。汗水从男孩的额头一直滑落到脖子上，还有因为喘气而剧烈起伏的胸口，可以看出来，男孩是拼了命跑回来的。

他走到哈罗德面前，周身散发出来的凌厉气势，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人很难想象站在对面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小男孩——

“我不会原谅你的。”

这是他开口的第一句话，虽然声音不大，语气也不像他的表情那样有气势，仿佛是单纯的陈述事实一般，但是话语的含义，却让哈罗德心头一紧。

在失去双亲后最艰难的时刻，哈罗德算是第一个他给予信任的陌生人，而这个人，却轻易地背叛了他们之间最为重要的约定。

“这里危险，总之……”

哈罗德伸向男孩的手，被对方毫不留情地拍掉了。

“我只是来送东西的，”男孩将一个小包裹递给了哈罗德，“这是拉塞卡同意我来这里的条件……”

（“那家伙……”）

哈罗德在心里暗暗咒骂着脑袋少根筋的拉塞卡。

（“竟然会让一个小鬼独自跑来这种危险的地方……”）

还没等哈罗德腹诽完——

“喂！”看着交给他东西后，毫不犹豫准备转身离开的男孩，哈罗德出声制止道，“你该不会是想自己去找那个炸弹嫌犯吧？”

男孩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拉塞卡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去要怎么做是我的自由，你不用多管。”

说完这决绝的一句话，男孩再次转身，却被哈罗德抢先一步拉住了手腕。小孩子的力量总是敌不过大人，任凭男孩怎样挣扎也没有办法挣脱，只能用愤恨的目光盯着哈罗德。

“我明白了，”哈罗德这次没有回避男孩的眼神，“无论出于什么理由，我都应该先为自己的不守信用道歉，对不起。”

“……”

对方态度突然的转变，反倒让男孩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但是接下去你必须得跟着我，我保证这次绝对不会再丢下你了。”

话音刚落，他就不由分说地拉起男孩的手跑了起来，也没有管对方究竟同不同意。

“喂！我说你……”

“放心吧，跟我在一起的话，比你没头没脑的乱找可要有效率多了。”

哈罗德带着男孩来到了电力控制室，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干嘛要到这种地方来？”

“炸弹很有可能放在这里的某个角落，时间不多了，你帮忙一起找找。”

“……”

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一半，由于种种意外状况的发生——这其中包括男孩的突然出现，浪费了他不少时间。现在只成功拆除了一颗炸弹，无论如何也要加快动作了。

“是这个吗？”

走在哈罗德身边的男孩，指了指不起眼的角落处，一台电脑桌下隐约透着微光的褐色塑料袋。

哈罗德小心翼翼地将包裹从桌子下面挪了出来——

“干的很不错，没想到你的观察力还蛮敏锐的。”

“只是看起来很可疑罢了……”对方的赞扬并没让男孩表现出高兴，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电子计时器上的数字，“……还有2分58秒，能顺利拆掉它吗？”

“你不害怕吗？”

男孩摇了摇头。

“真是一点也不可爱。”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放心吧，这种东西，一分钟就能搞定了。”

说完正准备着手开箱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男孩送过来的那个包裹。

“里面是什么东西？”

这是让小孩子冒着生命危险送来的东西，要是没必要的话，哈罗德也认为拉塞卡不会做出这种轻率的决定。

“这个我没打开来看过……”男孩摇了摇头，“他只是说，里面是亚兰宁引以为傲的特产，算是作为这些天你辛苦工作的额外谢礼。”

“特产？！”

对于拉塞卡的故弄玄虚，哈罗德半信半疑地打开盒子。

“怎么是一把枪？”

男孩没有想到，对方托付给自己的，竟然是那么危险的东西。

“真亏他会让小孩子带着这种东西乱跑……”

“拆炸弹还需要枪吗？”

“可能会用到吧。”

哈罗德把枪放在贴身的位置，从容地从工具箱中拿出一把细小的钳子，将爆炸装置的外壳小心翼翼地从炸弹主体上分离下来。

“好多五颜六色的线……”

“这种是单纯的电子定时炸弹，不存在其他的物理或者化学引信。”哈罗德边解释边熟练地找到了那根需要剪掉的线。“别看有那么多根导线，其实只是用来误导你的陷阱而已，这其中只有一根或几根是我们需要剪断的线，而其他的那些，要么与击针相连，要么是和继电器相连，又或者仅仅是一个能产生电脉冲的回路，所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合在一起，你才会觉得很复杂的样子，要是错剪这其中任何一根线的话，我们就算是被这颗炸弹击败了。”

说完他自嘲似地笑了笑。

“你突然跟我讲这些东西，我可完全听不懂。”

“总之，这种炸弹就和电影里常见的桥段差不多，这类电影你总看过吧？”

“可是电影里面通常会按顺序剪那种不同的线，而且最后总会在时间耗尽之前，在两根线之间面对命运的抉择，但你的话……”他指了指已经被哈罗德手中的钳子一分为二的蓝线，“仅仅只花了一瞬间的功夫就……”

“那是因为我事先看到详细的电路图，要是临场发挥的话，运气不好光电路分析与确定导线相互的连接位置，都要耗上好一会儿功夫，当然如果判断无误的话，让这种炸弹失效也只是用钳子轻轻剪断的简单事情。就像做数学题一样，有些题目思路简单但是需要的解答步骤很长。而另一些光看出门道就需要花上很长的时间，真正做起来往往一两步就能搞定了。这两种情况，对于一个爆炸装置来说，各有各的难度。光是知道了炸弹的构造，又或者光是手头上的技术熟练，仅仅具备这两者其中的一项，是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排爆人员的。”

“……”

“抱歉抱歉……”哈罗德意识到了自己的长篇大论，对方可能并不理解，“和你说了一些没什么用的废话……”

”那你不是犯规吗？“

并没有在意这些的男孩——

“啊？！”哈罗德在愣了一下之后，转而笑出声，“也许的确和你说的一样，在我刚出道的时候，碰到的第一颗炸弹，就是差不多这种样子的，那个时候我可是花了整整十分钟才找到那根需要剪断的线。就算是这样，当时我的手还是在不停地颤抖，感觉下不了手......”

“现在呢，难道已经没有这种紧张的感觉了？”

“经历得多就适应了。”哈罗德从地上站了起来。

“已经过了那么多年，见识到了各种各样不同的炸弹。可就算再怎么习以为常，当一颗完全陌生的炸弹放在我面前时，我还是会紧张。事关性命，在任何炸弹面前，我们都会全力以赴。说到底，爆炸装置就是我们与制作者之间的心理博弈战场。不是他杀死你，就是你杀死他，就这么简单......”

“好像很深奥的样子。”

“当然深奥喽，可别小看我们这帮大叔，”他拍了拍男孩的脑袋，“那么赶快去下一个爆炸现场吧，时间剩下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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