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上的烛火随风摇曳,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一名黑衣男子单膝跪倒在昏暗的大厅中央。
宽大的黑色斗篷包裹住他的身体,男人的脸上戴着一张诡异的寒鸦面具,浑身上下散发出浓郁的死亡气息。
若不是他那在漆黑的地板上不断摸索的右手,甚至会让人误以为这是一具雕像。
片刻过后,黑衣人停止了诡异的举动,站了起来。
只见他的手臂在空中用力一抖,染血的绷带层层崩裂开来,露出的皮肤如少女般白皙。
然而正是这样一双看似不堪一击的手臂,却蕴藏着瞬息之间便能轻松划破敌人喉咙的强大力量。
“多么完美的双手!”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低哑的赞叹,顿时打破了大厅内的沉寂。
话音刚落,一个棕色的羊皮卷轴从阴影中滚到了艾利克斯脚下。
他弯腰捡起卷轴,修长的手指将古旧的纸卷铺开,上记载着此次的任务目标:刺杀一名前联盟成员。
艾利克斯脸上的表情很冷漠,草草扫视了一眼刺杀对象的个人信息,接着便随手将卷轴扔在地上。
黑衣人没有言语,穿过空旷的大厅,开始朝门口走去,整个过程中竟没有发出丝毫声响,犹如一只轻盈的猫。
此次任务的目标处于魔域森林的边缘地带,那片森林不仅食物匮乏,而且阴暗潮湿,几乎没人愿意在那里生活。
不过这对于一名已经退出联盟的老刺客来说,倒是个不可多得的清静之处。
卷轴上的资料显示,老刺客和他年仅七岁的女儿共同生活在一座破落的小屋里。
夜色悄然降临,星辰被阴云遮蔽。艾利克斯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在庭院中央,宽大的黑色斗篷随风轻轻摆动,黑色的寒鸦面具罩住了他清秀的脸庞,艾利克斯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艾利克斯双手戴上了一对特制的拳刃,利刃在清冷的月光下闪烁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你准备好了么?”艾利克斯静静打量着独自走出屋外的中年男人,低沉的语气不带有丝毫感情。
中年男人没有开口,而是默默将腰间的拳刃提到胸前的位置,和刚刚艾利克斯的动作完全一致,这是刺客间独有的礼节。
然而中年男人对于艾利克斯脸上戴着的寒鸦面具,他没有丝毫印象。
“或许是在自己脱离联盟后才进入联盟的新人吧。”中年男人心想。
事态的发展让中年男人颇感意外,面前这个年轻的刺客居然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踏进自己家门。仿佛对方的任务并非刺杀自己,而是赶赴一场事先约定好的决斗。
“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
完成过无数次的暗杀任务的艾利克斯,丝毫不怀疑这句话的正确性。
毒药、潜行、背刺——这些都身为一名刺客必须具备的战斗技能,但他却始终不愿意那样做。
不知为何,每次执行任务前,艾利克斯的心中便会生出一丝怜悯。
年轻刺客如此怪异的行事风格,使本就充满了危险的任务变得更艰难。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正因为如此,艾利克斯的实力才能在短短数年内突飞猛进。
瞬息之间,两道人影交织在一起,金属碰撞的清脆响声伴随着火花,在空中不断闪现。
中年男人虽已不再年轻,身法也远不如当年,但丰富的经验积累加上要保护女儿的决心,竟让他勉强和艾利克斯打成平手。
彼此的攻守都招招凶险,步步惊心。无论是艾利克斯还是中年男人,都无法在对方暴风骤雨般的攻势下占到半分便宜。
艾利克斯敢肯定这是他执行任务以来最凶险的一次,联盟前任的首席刺客果然实力强悍。只见两人的速度越来越快,肉眼已经无法捕捉到两人的动作,只在空中留下无数道交错纵横的残影。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回到了最初的位置,整个院子就如同被暴风雨肆虐后的森林,周遭的一切又再次归于宁静。
“若不是你有所顾虑,我不会是你的对手。”艾利克斯没有丝毫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按住自己的腹部,只见黑色的短袍在刚才的战斗中被锋利的拳刃划出一道狭长的口子,若不是一瞬间的收腹,或许艾利克斯现在已经成了一具死尸。
要知道,两位强者之间的决斗,倘若谁先受了伤,便意味着死亡的降临。
中年男人同样消耗了大量体力,不过相比之下他的衣衫还算完整。
岁月的流逝以及平静的生活让他注定不再能够像过去一样,总能够保持足够的专注与对手进行长时间战斗,何况还是在如此高强度的生死对抗下。他不禁在心中感叹,联盟中永远不会缺少像艾利克斯这样年轻的杰出人才。
中年男人很清楚联盟的规则,也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他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小屋,窗户上点缀着温馨的烛光。那里面有他最疼爱的人,但他深知自己再也无法回到那曾经无数次带给他温暖与力量的地方。
老刺客用平静的眼光看着面前即将夺取自己性命的艾利克斯,在心里微微一声轻叹,同样作为联盟首席刺客,他走过艾利克斯走过的路,而艾利克斯也同样会重蹈自己的的人生。
在艾利克斯不解的目光中,老刺客褪去了拳刃,并将它们远远地扔在一旁的地面上,他拍了拍自己的长袍,示意身上已经没有别的武器。
“你不适合做一名刺客,你只会成为下一个我!”
中年男人刚把话说完,下一刻,一片血雾便从他的喉头喷涌而出。
艾利克斯皱了皱眉头,他知道这是隐藏在周围的安娜贝娅做的。作为他一直以来的任务监视者,安娜贝娅的确有权利这样做,也应该这样做。
换作是艾利克斯,他同样会这么做。所以虽然对于安娜贝娅的出手有些不满,但是他仍旧没有在那簇箭头射进中年男人的脖子之前打飞它。
木制的房门再次被打开,但这次进来的不再房屋的主人,而是不请自来的死神。
“你就是父亲说的那个朋友么?”小女孩躺在柔软的大床上面,手里握着一本童话故事书。之前正为她读着故事的父亲突然停下,说要去见一位朋友,可这是却看到一个陌生人走了进来,女孩感到十分疑惑。
艾利克斯听见后一愣,褪去面具的脸上露出一道本不应该出现在他脸上温柔的笑容,轻声说道,“是,我叫艾利克斯,是你父亲的朋友,现在他有点事情需要处理,过一会就回来。噢,对了,之前他在给你讲故事么?”
“对。”小女孩并没有怀疑,露出天真的笑容,说道:“艾利克斯哥哥,你能在父亲回来之前暂时代替他讲故事给我听么?”
“这是我的荣幸。”褪下面具的艾利克斯换了一个人似的,他静悄悄地走到小女孩的床边坐下,接过女孩手中的书,用轻柔的语气读了起来。
直到身旁的小女孩进入梦乡,艾利克斯才将书本轻放在女孩的枕边,他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在女孩的脖颈处轻轻一抹。
整个过程没有任何声音,女孩甚至还没来得及感受痛苦,就这样永远陷入了沉睡。
艾利克斯将中年男人的尸体抱进房间,和小女孩的尸体并排放置在床上,艾利克斯拿起床头那支所剩无几的白色蜡烛点燃了床上的被单,随后悄声无息地走出了屋子,数秒后,漆黑的身影便彻底消失在夜色中。
清冷的晚风中似乎隐隐传来一声感叹,“活着的我和死去的你相比,究竟谁过得更幸福些呢……”
——
“你不适合做一名刺客。”中年男人的话不停回响在艾利克斯的脑海。“你只会成为下一个我!”
艾利克斯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子坐起了身,健壮的胸口上有一道清晰的疤痕,他发现浑身都已经被汗水打湿,喉咙更是干得要命。
艾利克斯喘息了片刻,又缓缓地躺回床上,在刚才的梦里,他又回到了童年时代在圆形大厅中发生的情节。那是一场让艾利克斯终生难忘的决斗:他和他的师兄在争夺那张寒鸦面具。
当时师兄使出的所有招式在艾利克斯的眼中都充满了破绽,只要艾利克斯愿意,他能够轻而易举地将匕首刺进师兄的胸膛,带走寒鸦面具。
但毕竟是面对过去一直关心和照顾自己的同伴,艾利克斯没办法狠下心来。于是他谨慎地利用更敏捷的身手不断躲闪着师兄的发疯似的进攻,好几次险些被刺中要害,明眼人都看出艾利克斯处于绝对的劣势。
而那曾经对自己以礼相待的师兄却和艾利克斯的心理截然相反,他脸部狰狞,猛烈攻势如暴风骤雨般袭来,每一次攻击都直取要害,没有丝毫心慈手软,仿佛艾利克斯与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杀了他,你才能活下来,才能报仇!”
眼看着自己门下最出色的弟子只一味的躲闪,竟然被他那个天资平庸的师兄逼得走投无路,站在一旁观战的师父终于忍不住大喊道。
虽然这是弟子间争夺面具的生死之战,最忌讳师傅的出言提醒,但他实在是不希望失去艾利克斯这个天赋超凡的徒弟。
最终艾利克斯下定了决心,选择了反击,师父的那句提醒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为了报仇,现在他还不能死,他必须活下去!
片刻间,艾利克斯将师兄击倒在地,匕首距离师兄的胸膛越来越近,艾利克斯紧握匕首的双手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他只需要刺下去,寒鸦面具便会属于自己。
但是他却再次犹豫了,动作停在半空中,匕首在距离对方胸口只有十厘米的位置停住,似乎再无法接近分毫。
然而艾利克斯短暂的犹豫为他换回来的,是一道无法抹去的伤疤,胸口传来的刺痛感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这是一场决定生死的战斗,而非平日里的互相切磋。
艾利克斯紧握沾满自己鲜血的匕首狠狠地刺了下去,伴随着一声惨叫,瞬间染上了另一个人的鲜血,艾利克斯获得了战利品——寒鸦面具。
尽管艾利克斯是这场决斗的胜出者,但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看着师兄的尸体,他终于抑制不住地哭了出来,眼泪夺眶而出,仿佛想要冲刷掉他脸上那从对方的心脏溅射出来的鲜血。
或许,艾利克斯天生就不适合当一名刺客,因为他缺少了身为刺客最重要的东西——杀戮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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