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1:九霄云外

防不胜防

作者:林晓白 字数:3765 时间:2020-06-02 07:27

  

君月耍了一些小聪明,轻轻松松就将几个时辰才能完成的刺绣工作搞定了。每每摸到这些东西,她总会想到十年前。彼时她在城墙上一路相送,看着夜九霄离开,心内五味杂陈。

富贵险中求,打马扬鞭,此去就是生死难测。那时年仅十六岁的夜九霄穿着黑甲战袍,跟襄王告别后一骑绝尘而去,兵士们跑步跟上,踏起的滚滚尘灰,将夜知初呛出了泪花。君月下城墙追出来时,就只看到他一个人站在路口。

“襄王殿下!”

“月小姐,你跟九弟很要好吗?”将泪水逼回去,夜知初又是一派平和模样,“这帝都是个拜高踩低的地方,九弟此一去生死由命,谢谢你肯为他鼓劲,还来送他!”

“放心吧!他一定会活着回来的,我还打算等他一起喝酒呢!”君月道,“相遇即是缘,咱俩要不一起去喝一杯?顺便你帮我挑壶好酒,我带回回去埋起来,看看以后能不能有机会喝到。”

“喝酒就免了吧!月小姐还是个小姑娘,咱们喝点果子露吧!那个不容易醉。”夜知初笑道,“正好我近日新得一壶二十年的女儿红,今日刚搬进王府。月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好啊好啊!”君月激动道,“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去吧!你们这帝都尽是豪宅,一个君府我绕了小半个月才摸清楚,你的王府肯定也很大很好玩!”

夜知初忍俊不禁,到底还是个孩子,不过难得有人真心待九弟,他自然是会多关照的。带着君月来了襄王府,不但带她游了园子,还让下人做了不少好吃的招待了她。晚膳时君府派人来寻,君月抱了襄王二十年的女儿红回去,将酒埋在闲月居的玉兰树下。

吴氏大着肚子,产婆说孩子大概会在腊月生。听说九皇子在边境与南溟作战,首站告捷。但军中粮食紧缺,为了不影响士气,君允要亲自督运粮草,并代表陛下去犒赏三军。这一去一来,最快也得冬月中旬才能赶回来。好在孩子腊月才出生,还来得及。

“哥,放心去吧!嫂子我替你照顾。”君月扶着吴氏在君府门口送行,君允笑着摸摸她的头,笑道:“你呀,不给你嫂子惹事儿我就知足了!”

“哥哥少瞧不起人!月儿定会照顾好嫂嫂还有侄儿的!”君月虽如此说,到底心里没底。当时只顾着写主线,副线没太用心,寥寥几笔带过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事儿!

“夫君安心去吧!妾没事的,儿女情长事小,家国天下事大。”吴氏扶着身子,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妾和孩儿、月儿都会在家等你的。”

君允赶赴前线,君月也懂事、安分了许多,每日跟着嫂嫂学些针织女红,给孩子做虎头帽虎头鞋,还有小衣裳。这古代的女子当真是贤能,吴氏绣的衣裳鞋帽都煞是好看,针脚细密,技法娴熟,真叫她叹为观止。

君月在这段日子里听说了很多她跟哥哥的事情,他们在君月眼里是典型的包办婚姻。

吴氏笑说,嫁之前都没见过夫君长什么样!不想盖头被揭开,会是如此一张清朗俊逸的面庞,她本是小户人家出身,相貌只能说是清秀,嫁过来后还曾为自己的容貌与夫君不配而暗自沮丧。

君允得知后还特意宽慰她:娶妻娶贤,当初之所以放弃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名门贵女,就是不喜她们自以为是的态度。他是在陪陛下微服私访的时候偶然看到她的,当时她与爹娘正在将店里没卖完的干净饭菜施舍给周围的流浪汉。君允虽然看不到蒙着面纱的她长什么模样,但他就是心动了。这才有后来的请婚下聘,而吴氏也不曾辜负他的期望,将家中事务料理得井井有条。

君月忽然想起来,当初写这里时只用了几十个字:君允娶了一小家碧玉吴氏,因允之貌美,又官居一品,获皇后妹梁绮罗垂青。吴氏产下长子君怀后亡,梁氏续之,又诞下次子君惜、幼子君忆。

现在她只想捶死自己,寥寥几十个字,就让活生生的一个人没了!君月的手中的针不小心扎到自己,“嘶,好疼!”

“你呀,也不戴顶针,这下扎到了吧!”吴氏边嗔怪她边拿帕子给她擦了血迹,将她的手指放在唇边吹了吹,果然不怎么疼了!

“嫂子!你对我真好!”君月心里愧疚,吴氏大她十多岁,让她忽然想起长嫂如母这句俗话。就冲着她想起来了这些事,她就不能让嫂子就这样死了!这么好的人,不该是那样的下场!

为了避免意外,君月早早就将产婆请回了家。时刻去厨房训练一堆婆子丫鬟,随时要保证有热水供应。除此之外,她还是不放心,去请了回春堂最有名的大夫坐镇君府,将人家的产妇常备的药材也尽数买了来。

君家身为帝都四大家族之一,名望甚好,也没什么仇家,吴氏父母都已病故,母家在帝都也没什么亲戚往来。君月一番排查下来,果然,能够对吴氏造成威胁的就是那个觊觎兄长的梁家老剩女梁绮罗了!

尤其是夜九霄在边境作战得当,接连扭转败局,几次出奇兵以少胜多。士气大振,这对一直被南溟兵力碾压、屡战屡败的邶朝来说,实在是太长脸了!于是皇帝一高兴,又要奖皇贵妃梁绮若教子有方、保举有功,皇贵妃娘娘摇身一变成了皇后娘娘。

梁绮罗身为梁氏最小的嫡女、皇后唯一的胞妹,如果她想趁人之危,那还真是防不胜防。君月怕什么来什么,她正考虑着怎么防范这个大龄剩女呢,人家就找上门来了。

“你就是允哥哥的妹妹君月?”如果抛开成见,梁绮罗确实是帝都排得上号的美人。即便她为了君允不肯嫁人,每年仍然有不少王公贵族的适婚男子上门求亲。

“是我!”君月没好气地挡在门口,“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来看望夫人啊!允哥哥不在,我来看看她。”梁绮罗身后跟着一堆仆从,带着不少礼物来。她绕过君月进府去,地方熟得跟自己家似的,安排人将东西放好,便要去寻吴氏。君月拦住她:“喂!你给我站住。礼也送了,你可以走了吧?”

“你这是闹什么别扭?”梁绮罗笑道,“礼是送了,可人我还没看到呢!夫人她现在月份大了,我听说大夫说现在已经可以听到胎动了呢!”

“关你什么事?那是我嫂子,请问四小姐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看望我嫂子的呢?”君月哂笑道,“我哥的爱慕者和追求者?”

“君月!你别欺人太甚!”梁绮罗道,“要不是看你是允哥哥的亲妹妹,我早就不客气了!”

“这话应该是我说!”君月叉腰道,“我警告你,在我嫂子没有顺利产下孩子之前,君家都不欢迎你!要是我嫂子生产时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你莫名其妙!”吴氏挺着大肚子出来时,梁绮罗已经被君月气走了。将君月教育一顿,吴氏也就回秋凉阁了。刚刚君月的话她没头没尾地听了一些,四小姐对夫君的心意,便是她也是感动的。吴氏也曾劝过君允收下梁绮罗,做妾委屈了她,两人做平妻也未尝不可。

君允一口拒绝,不许她再提此事。吴氏私心里是高兴的感激的,可是君家血脉单薄,自己管得了家却助不了力,君氏一族若要延续昌盛,必然还是要走联姻的道路。梁家是四大家族中最隆盛的,要是有了这个助力,不知道夫君平日里可省多少操劳!

吴氏抚着一天比一天大的肚子,想着等夫君回来,再借着孩子的面儿提一提这事儿。梁四小姐虽然强势些,嘴巴也不饶人,但品性也还不错。最重要的是她对夫君一心一意,二十多岁,都熬成老姑娘了也不肯嫁人。如此情深义重,日后定不会待夫君不好的!

从来女人生孩子,就是鬼门关前打转。稍有个差错意外,便有去无回。夫君不在,吴氏心里便更加没底了!她偷偷嘱咐稳婆若是未来生孩子时有什么意外,一定要先保住孩子,这是君家现在唯一的血脉。

秋高气爽的季节新添的袄衣围脖中结束了。初冬时节,帝都下了第一场雪,大院的湖上已经结了厚厚一层冰。君月除了日常的准备工作,就是在这里发呆。自从知道嫂子的结局,她努力的用自己的行动来压住那份慌张不安以及内疚。可是她不敢确定能不能改写故事的结局,历史是不容改变的,哪怕这些都是她的虚构也不会改变。

北雁南飞,天空已经没有雁阵了。那南飞的雁,似乎也带走了她的部分思绪。十年沙场征战,夜九霄就算出身不好,到底是在皇宫里长大的。他从小锦衣玉食,现在却是铁衣冷难着,也不知哥哥的粮草可运送到了?战事是否顺利?夜九霄的处境是否好些?

要考虑的不止这些,君月明白,她不属于这个世界。按照一般的游戏规则,她如果要回去,就必须早日促成男女主的交际。可是这还得等上十年,现在的梁芙蕖还是个孩子呢!夜九霄也还只是个青少年。

没有回到现实世界之前,君家就是她的家,眼下第一要紧的事情就是让嫂子和孩子都平平安安的,直到哥哥回来。

已经十一月上旬了,再有十来天君允应该就能回来了。可是意外还是出现了,一个青年男子带了消息来君府:“君相押送的粮草在半道被劫,等他将粮草夺回赶赴前线时,九皇子他们被困泉城半月有余,又遭到敌人袭击,现在下落不明。只怕君相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

君月命人封锁消息,可是吴氏不是傻子,待到冬月中旬,君允没有按时回来。吴氏问君月:“月儿,到冬月了,夫君可有消息传来?”

“只托人带了口信儿,听说是在事情办得很顺利,只是在返程途中遭遇风雪,路滑山高,不敢贸然前行。所以耽误了行程,哥哥还说,嫂子不必挂念,安心待产,等他回来!”君月拿出自己写小说的所有胡编乱造、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心力,终于将事情圆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