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巫术思维

绿辉石的论调确实很新鲜，她提出了一个在地宫学术界耳熟能详，但是在风行他们听来是有点新鲜的论调——巫术思维。

“因为我们是个有魔位面嘛，法力，神……什么都是真实存在的，所以世界诞生开始，巫术思维就一直萦绕着整个世界，各种奇怪的仪式和意识，都以‘神的意志’的名义横行。

“比如，在久远的某个人类部落，一直都有向一株怪树献祭人类小孩的习俗，当地的巫师声称这是地世元神的意志，只要献祭得够多，那棵怪树就会结出吃了能够增长法力的果实。在这个部落的成年人死去之后，也要把自己的尸体葬在树下，让怪树吸收了残余的躯壳，将那些人的灵魂都收容在树里，与树的意志融合，然后达到另一种形式的永生。

“这种永生，怎么说呢，用人类的一个来自其他位面的典故来说，就叫……‘化道’，也就是说，一般人的经历是，肉体会消亡，灵魂也可能在轮回之中慢慢消磨和湮灭。但是一个‘化道’的人，他的躯壳和意识魂灵虽然也都不复存在，但是他以另外一种形式存在天地间，只要有人涉及他的‘领域’，也就触及了他的‘道’……”

绿辉石显然一下子就跑题了，溯终于忍不住打断她：“化道是很普及的知识了，绿辉石，各个神宫或者魔修们都知道的，你不用向我们讲课，你就说，那边匕首到底怎么回事。”

绿辉石白了他一眼：“美人一着急，就容易加快衰老哦。”

“……”

千面也一脸无语，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石头，你是不是想说，我们现在所对付的那些植物，就是当年那颗怪树的孽种？”

“……哟，孽种，这个形容很切确。”绿辉石笑了，点点头，“没错，当初那个部落所祭祀的怪树，就是我们现在对付的这些植物。这棵树的名字，叫息斜柏。理论上来说，如果真的有人杀掉很多小孩来专一地供养一棵息斜柏，它也会渐渐生长出自己的意识，并且拥有强大的力量去统治一方的——当然，这可不是地世元神指使的哦。

“要说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为了追求所谓化道的巫师，以及那些被愚弄的村民了。残杀献祭本来就是地世元神所禁止的，何况残杀自己的手足、儿女，甚至于后来发展为从外面拐卖小孩……想想都可怕。但是正是因为那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具有可怕的巫术思维，完全失去了理智和对生命的怜悯，所以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而且，这些人的结局也不算真正的‘化道’，因为这棵树并没有能永生，它的永生只是不断地用别的生命去填补和延缓它的衰老，也就是说，始终会死的。

“这件事情后来被地世元神发现了之后，是立刻就让那个村子终止了这种恐怖的活动，并且心急如焚地颁布了所谓的‘法则’，其中第一条，就是，神不会要求其他人献祭生命，任何以神的名义要求人自动放弃生命的，都是邪门歪道——无条件服从所谓来历不明而且无法证伪的所谓神的意志，就是巫术思维的典型。可见，这种不理智的思维，对于真正的‘神’来说，也是不可取的。只可惜那些‘法则’，现在还没考察出来多少，目前的研究里也仅仅考察出了第一条、第二十三条、第四十五条……

“咳咳，我好像又跑题了……反正后来地世元神是想办法消灭了息斜柏，还毁掉了那个村子作为天罚……但是世界上总是不乏有那种特别邪恶的人。比如地世元神当初的一个圣徒，名字叫枯，他似乎特别醉心于所谓的化道，于是就把手伸向了息斜柏。

“他在世元神降下天罚的时候，悄悄地用自己的匕首，在息斜柏上砍了一下，留存下了息斜柏的基因，然后暗中培养。后来的事情我们没考察得出来，跟六位世元神的死亡一起成了一个谜。但是毫无疑问的，在看到那些植物之后，我就认出了那是息斜柏，而召唤我的那个东西，我也确定，是圣徒枯的那把匕首——对了，那把匕首的名字，就叫枯。

“如今枯不但落在了坏人手里，还让息斜柏重现人间，甚至已经害人了……”绿辉石说得有些来劲了，“所以我是一定要拿到那把枯，然后毁掉息斜柏……你们干嘛，为什么要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绿辉石这才注意到另外三个人看她的眼神已经不对了，再仔细一想，她忽然打了个寒噤。

窝草，如果说，枯的主人是个坏人，那么，被呼唤的她，岂不是……

“我可不是坏人啊。信我，风行。”终于，绿辉石选择了向风行解释，但是……似乎也称不上解释。

她似乎很信任风行，觉得只要她向风行解释，风行都会以最大的善意来理解她。

这种奇异的一见如故的感情，近乎匪夷所思。

而风行沉默许久，才道：“石头，你相信转世和命运吧？虽然世元神已经逝去，传说中的六个世界，能互通的只剩下三个，但是，在遥远魔界的南方尽头，穿过不死鸟一族的荆棘林，穿过黑色的南冥火海，依旧可以窥见冥界。有许多大神大魔曾经证实了这一个传说，其中一个还活着的、亲身走进过冥界的贤者，正是不死鸟一族的前族长。如今他就在荆棘林中隐居。但是他能作证，所谓的灵魂转世，至少在我们这四个世界——神界、魔界、人间、冥界之间，是存在的。”

“你的意思是，怀疑我是……枯的转世？”绿辉石顿时冷汗涔涔。

出乎意料，风行摇了摇头，忽然笑了。

“不，我的意思是，你可能是远古圣徒的转世，但是我觉得你是好人，所以我不觉得你的前世会是一个惹祸的家伙。而且你也说了，后面发生了什么，当今学术圈还没有人考察出来呢。说不定，后来地世元神解决了圣徒枯之后，出于种种原因，把匕首枯给了别的圣徒，或者，就自己留下来了呢。”风行别有深意地看着绿辉石，“我想，你可能是地世元神的转世。”

“……荣幸之至，荣幸之至。”绿辉石感觉自己出了更多的汗了。而溯和千面更无语了。

“风行，你是意思是要把匕首交给她吗？”千面忍不住开口了，“我觉得还是要再考虑考虑吧，显然这书呆子不像坏人，但是她真能很好地保存那个东西吗？？”

书呆子？绿辉石惊呆了，这是她第一次被人这样形容。然而还没等她说什么，溯便道：“我觉得不行 ，既然绿辉石你说那把匕首那么邪恶，在上古的时候都被天谴了，那我们还不如拿到之后直接毁掉算了。”

“……就不能留给我做研究吗大哥？”绿辉石感觉自己确实一时说得有点多了，不由得心里开始后悔了——干嘛要跟他们说那么多啊……

然而，最后还是风行发话了：“我觉得，可以给绿辉石。”

这一句话出来，绿辉石是彻底松了口气。溯则是白了她一眼，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忽然就抱住了风行，在风行唇边亲了一下。而千面，那神色可以说是很糟糕了。

“风行，我不同意，如果我拿到那个东西，一定是要毁掉的。”

绿辉石望向千面，忽然笑了：“哦，你是不是 觉得，我这个陌生人一出现，就让你这个老朋友好像没什么存在感了？”

“我一直就没什么存在感，哪像你，知道那么多。我学历还是初级学宫没毕业。”千面站了起来，拿过了自己背着的包，把帐篷取出来，“我要搭帐篷睡觉了。风行，溯，你们自己弄。别大半夜搞出太大动静我就心满意足了——哦，注意保暖，别着凉。”

她在说什么…风行顿时面色绯红，但是看着千面自顾自支起了自己的帐篷，钻进去就不出来，她也一时说不出话来。

千面是不是吃醋啊……就是看着自己的好朋友好像跟别人更好，会心里不舒服的。

以前她在和鱼也玩的时候，也经常有这样的体验。当鱼也夸奖别的女孩子更漂亮、更温柔、更有才华或者怎么样的时候，风行也很不舒服，甚至为了这些事情，跟鱼也吵过几次。

然而今天……她确实是觉得这个地宫的学者很有意思啊。

风行只能为难地笑笑，而绿辉石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

“唉，友谊也是很难维护的啊。风行，你的小朋友吃醋了。”

“额……”

风行还没有回答，千面就在帐篷里丢过来一句：“我才没有吃醋，我只是怀疑你居心叵测！”

“好吧，行吧。”绿辉石只能无语地笑笑，“反正现在是这样，因为那把匕首确实是在呼唤我，而且只呼唤我一个人，所以你们跟着我去能节省大量时间。而且，风行你要尽可能支持我，不跟我抢东西哈。”

“……好，我……”

“风行不抢，不代表我们不抢。”溯凉凉地道。

“……”绿辉石没想到自己说服了风行，溯和千面却对她那么抗拒，不由得觉得脑壳疼了起来。

这确实是她意想不到的。

但是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这一切，看天意吧……

“我们还是早点睡吧，时间也不早了。再扯皮也没意思了啊。”拿出完全没有信号的手机，看到时间已经指向了十一点，绿辉石无奈地道。

“嗯，好。”

风行和溯站起来，清理出了一片比较大的空地，支起了一个帐篷。绿辉石在篝火上放了一个结界，防止几率很小但是依旧可能发生的火灾之后，也钻进了自己的帐篷里，又给自己加了一个保暖用的结界。原本就非常寂静的雪山深林，在结界撑开之后，更是寂静无比了。

自从一千五百岁之后，她就习惯了在野外露宿，不管是炎热干涸的沙漠，还是孤悬海外的荒岛，不管是潮湿闷热的雨林，还是广袤寒冷的冰原，她都能带着无比的热情去考察和挖掘自己所想弄明白的东西，无畏于任何艰险，也从来不曾后悔和退缩。

所以，当她进行田野考察的时候，她几乎没有失眠过，而且因为虽然精神上很积极，但是身体的疲惫却是实打实的，所以，她从来不曾失眠。只要是她闭上眼睛想睡了，就一定能睡得着。

而且，是很自然的深度睡眠，不会做消耗精神的梦。

然而，今天却出乎意料地做梦了。

她梦见的还是那个匕首让她感应到的画面——长满了青苔和霉菌的宫殿，巨大的息斜柏盘踞在大殿中，而息斜柏生长出的肉瘤里，一副人形的躯壳正在不断生长。

而这座大殿，是被埋在地下的。

但是，那大殿之上……那埋葬着宫殿的那片土地之上，冰雪下面覆盖着的地表，长着一层小小的息斜柏小苗的地面，也不止有息斜柏这种生命。

一群生活在冰雪之中的雪蚂蚁，忽然就开始啃食着这些息斜柏的嫩枝，然后，它们便开始发生了某种可怕的变化——由原本的银白色，变成了暗绿色，而且，开始像气球一样膨胀生长，还长出了一双奇异的暗绿色半透明翅膀，冲出了积雪层，然后……

这些变异的蚂蚁在向她们飞来！

绿辉石是忽然就惊醒了——在梦里，她清晰地感知得到，这些蚂蚁就是要来攻击她们，然后食用她们的……对，是“她们”，这些蚂蚁不会攻击溯，只会攻击她们这三个女孩子。

这是？这是为什么？巫术思维吗？远古的巫术思维里面，也有专门在性别上下文章的奇怪倾向，比如……某种器官的崇拜之类的……

也可能不是巫术思维而是因为那个老变态就是针对女性吧……

然而，绿辉石强迫自己定了心神，然后用意念四下探索了一下，却什么也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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