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江怀川:夜色

晚上九点，动车缓缓停在月台边。

江怀川看了一眼月台上的标牌——苏州站。

车门缓缓打开，他一脚踏了出来。属于夏天的湿润热浪一下子席卷而来，混着草香，带着远方雨的气息。

“叮……”

江怀川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是谢斯凯发来的。

——川儿，你到了吗？

——没有。

——我们在北广场，别走错了。

——OK

江怀川把手机锁屏，然后拖着行李混入人群，超出站口赶去。

“江怀川，这儿！”

远远的，谢斯凯便看到了江怀川，然后飞奔想过去给他一个拥抱。

“等……等一下！”

江怀川连连拒绝，可已经来不及了，由于谢斯凯没控制好力度和速度，江怀川被一下扑倒在地。

“靠，死凯，你好重……”江怀川挣扎着拍着谢斯凯的背，示意他快点起来。

“是你轻了吧，川儿。”谢斯凯站起来笑着说道。

江怀川也站起来拍了拍衣服裤子。

“话说你妈妈是不是来接我了？”江怀川问。

“对，要不是我妈，我也不会来火车站，车就停在路边。”谢斯凯指了指停在路边的黑色奥迪。

“那我们赶快过去吧，要不然秦阿姨又要贴罚单。”江怀川说道。

他还想一个人一声不响地溜回家，没想到还有人来接他。江怀川不用想都知道，这一定是他妈妈拜托秦阿姨，也就是谢斯凯妈妈来接他的。这两位妈妈在大学时就是特好的闺蜜。

至于妈妈为什么要麻烦秦阿姨，江怀川不想去细想。

“Surprice！欢迎回到苏州。”这就是谢斯凯妈妈，姓秦。

一上车，秦阿姨倒是十分热情，全程滔滔不绝，各种“问候”不断，吴语与普通话同时进入江怀川的耳朵，而江怀川只能老老实实的对这些“问候”做出回答。

“在成都还行吧？”“应该没有苏州那么方便吧？”“哦，是吗？那下次我和你叔叔也商量着去成都转一圈。”“你的成绩没有下滑吧？”“那边学校好吧？”“对中考有信心吗？”“一定要加油啊！”

……

趁着秦阿姨“问候”的空隙期，江怀川看着车窗外，马路上车来车往不断，玩家灯火伸入城市远方。天空是黑的，可地上是光亮的。

过了平门桥，高楼大厦便不见了，转而是低矮的楼房。

苏州老城到了。

这就是江怀川从小生活的城区，整圈外城河内全是古式建筑，这些建筑的高度不会超过北寺塔。

绝对的江南风城镇。

街边的路灯就像挂着的灯笼，照着人们回家的路，悠静而又深远。

“怀川，你还记得这是哪条路不？”秦阿姨问。

“临顿路。”江怀川回答道。

他怎么可能忘记家门前巷子外面的大马路？

过了红绿灯路口，汽车拐入了一条小巷，停在了一除院子门前。

“怀川，斯凯，你们先下车吧，我去停车。”秦阿姨说。

“好。”谢斯凯先打开车门跳下了车，他见江怀川还没动作准备下车，便去拍了拍他，“怎么了？到地方了。”

江怀川有些迟疑，不过还是缓缓拉开车门下了车。

“别紧张，这是你的家。”秦阿姨提醒道。

家？或许吧。

江怀川看着院子门口挂着的小牌子，上面用毛笔的字体写着“明船·小筑”四个字。在这四个字的正下方画了一个logo，像一条扭曲的蛇，又或者是棒棒糖。而在最下方，端端正正写着四个小字“明船集团”。

这就是江怀川家开的旅舍，同时也是吴县司马氏祖宅。

“走吧，我们先进去。”谢斯凯拍了拍江怀川。

“嗯。”江怀川点点头。

走过院子的步道，幽深安静是唯一的感受。院内的池塘弯弯曲曲，稀疏种着芦苇，水中有无数个月亮，那是灯光在水面上的效果。

院子的中心有一颗大梧桐，此刻梧桐树正发出淡淡的香味。

江怀川知道，在这夜色中，一切都还活着，草坪上还隐藏着无数朵小太阳花，还无数的生物正盯着他……

曾经他也曾在这一片草坪欢快的玩耍，追逐着蝴蝶，池塘里捞鱼，不过那都是很远的事了。

“怀川回来啦。”江怀川的妈妈张惠远远就看见了江怀川。

“呃……嗯。”面对妈妈，江怀川还有点不适应。

“阿姨好。”谢斯凯问候道。

“嗯，你妈妈呢？斯凯。”张惠问。

“她去停车了。”谢斯凯回答。

“好，那你们先进来吧。”张惠微笑着说。

在玄关换完鞋，江怀川回到自己的卧室把行李放好。

“嚯，你的卧室不错啊。”谢斯凯这时站在门口四处张望。

“还行吧。”江怀川一下子躺在床上，“你想要的话我把他送你。”

“可别，这份大礼我可受不了。”谢斯凯笑道。

“怀川，斯凯，下来吃饭了。”江怀川妈妈张惠的声音传来。

“走吧，吃饭去。”谢斯凯对江怀川说。

众所周知，饭局上的聊天都是大人主导。江怀川的爸爸江锦元也从书房里出来，夜色中，三位大人，两个孩子组成了一顿饭局。

首先，江怀川妈妈张惠谦虚的表示饭菜没来得及准备，招待不周还请见谅。谢斯凯妈妈连连表示没有关系，然后再次问了一遍江怀川在成都的生活，成功开启话题任务：成都与苏州之对比。

直到这个话题聊得差不多了，谢斯凯妈妈开始问候江怀川爸爸江锦元的生意，成功开启话题任务：这年头生意难做。

大家都很谦虚，即使年入上亿都会说生意不好。

这一个任务话题差不多了，大人们又开始聊孩子的学习和中考，成功开启话题任务：孩子的未来。

而江怀川和谢斯凯就听着大人们的聊天，五秒夹一小菜，十秒夹一大菜这么慢慢吃着饭。即使对大人们的聊天没有兴趣也必须得听，如果听着无聊拿出手机玩，那一定会被大人说：“XXX，别看手机了，菜这么好吃，多吃点菜。”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为了迎合各位大人，所以还是把手机收好吧。

饭局过半，大人们正聊得起劲，但江怀川和谢斯凯是真坐不住了。

“秦阿姨，爸妈，你们慢慢吃，我吃好了。”江怀川拿起一张纸擦了擦嘴巴，站起来说道。

“好，你先去吧。”张惠说道。

得到指令后，江怀川赶紧溜之大吉。

重新回到卧室，江怀川要把行李整理好，把这卧室重新整理好。

他先将衣物整理好放进衣柜，把要洗的衣物放进洗衣机，把吉他放在空位，然后随意打扫一遍房间……

“要我一起帮忙吗？”谢斯凯出现在江怀川身后。

“谢了，已经忙完了。”江怀川将书柜整理完，坐在了床。

“回到苏州还感觉到压抑吗？”谢斯凯问。

“我为什么要感到压抑？”江怀川看着谢斯凯。

“和你爸，和你妈。不感到压抑了？”

“原来你说的是和他们啊，我只是不想和他们说话而已……”江怀川双手撑着床。

谢斯凯这时突然扑了上去，把江怀川扑倒在床上。

“你要干嘛……”江怀川一脸懵，然后开始爆笑。

原来，谢斯凯只是在挠他的痒痒。

“哈哈哈哈哈哈哈……死凯你干什么，你住手……哈哈哈啊哈哈哈哈……我警告你……哈哈哈哈哈……”江怀川挣扎着。

他的腰部侧面可是最怕痒的，随便怎么挠怎么触碰都是痒。

谢斯凯吐了吐舌，见好就收。

而江怀川已经瘫在床上了。

“你还是这么怕痒？”谢斯凯笑道。

“怕痒不是很正常嘛？”江怀川无力地说道，“只有怕痒的人才最聪明。”

“只有你这么敏感。”谢斯凯看着江怀川，“马上就要中考了，你打算怎么办？”

“随便吧……我从来没想过这些问题。”江怀川望着天花板上的灯光。

“我可能只有去上职高了……但我必须得上高中。”

“别勉强自己，死凯。”江怀川握住谢斯凯的手，“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你尽管说。”

“没什么，就是想知道你的想法。”谢斯凯的语气忽然变得低落。

看着谢斯凯，江怀川想起了凌平。成都的中考在他走的前一天结束，按照凌平的超低成绩，可能连读职高都很困难。

现在苏州的中考就在后天，江怀川也要去参加。中考，是人生的第一次命运的筛选。

“江怀川，你的人生目标是什么？”谢斯凯问。

“你要听实话？”江怀川说道。

“对。”

“超越所有人，这是我唯一的目标。”

“感觉好中二……”谢斯凯苦笑。

“学霸嘛，难道不应该都是我这样的？”江怀川说道。

谢斯凯摇摇头。

……

这一晚，江怀川和谢斯凯聊了很多。

接近零点，谢斯凯和他妈妈告别了江怀川家。

这一夜，闭上眼，江怀川的梦中满是星斗。

而谢斯凯则和所有普通的中考人一样，充满着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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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良夜无数的梦，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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