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群散去，今天的黑河大营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了，缃璧便和姐姐绛焲便返回云雾山去。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缃璧说“这个七皇子看来也没什么本事，那个刘大人应该是身经百战的将军了，七皇子不过嘴上厉害而已。”

“你知道什么！七皇子本事大着呢，他从小就很聪明，学东西也很快的，所以一直遭太子嫉妒。如果他是一位庸俗的皇子，还能活着走出京都那个虎穴狼窝？”

“你不是说帝京是繁盛的都市么？”缃璧不解地问姐姐：“怎么又成了虎穴狼窝了？”

“的确是繁盛的都市……”绛焲仔细斟酌着字句，讲给妹妹听：“可也是阴谋，罪恶的滋生地。”

“不懂……”缃璧摇摇鳞光闪闪的脑袋：“对了，姐姐既然化身为角龙了，那王宫中的深井自然是呆不下了，下一步姐姐打算去哪里修炼呢？”缃璧问。

绛焲自小就是个脾气火爆又特爱热闹的，这也是她选择在皇宫深井中修炼的原因。

绛焲笑言道：“听说三千多里外有个洞庭，水域宽阔，很适合修炼，所以我打算到那儿去。”

“三千里？那么远！那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缃璧不舍地贴上去，紧紧粘着姐姐。

绛焲抚摸着缃璧的身子，发现她周身的皮肤崩得鼓鼓的，就像人穿着小一号的衣服，不由大喜：“看来妹妹走蛟已指日可待了，加把劲儿！走蛟成功，妹妹就不用披着这吓人的蟒鳞，天天可以化成美丽的小姑娘了。”说着，又扶着自己的腰，故意低沉着嗓子说：“我这把老骨头是走不动喽。小五啊，以后姐姐就在洞庭等着你，将来你修炼成龙，要常来看老姐姐我啊。”

缃璧笑得噗嗤噗嗤喷出一串白汽。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讹兽蹦蹦跳跳跑到绛焲面前，小爪子背在身后，装模作样察看一番，点点头，很认真地说：“嗯，小四的确是很老了。”气得绛焲飞身就去追它：“你这个满口谎言的小东西，看我不打落你的牙齿！”

小讹兽一边逃跑一边惊呼：“救命啊！说真话还要被打，还有没有天理？”

缃璧在后面笑得喘不上气：“姐，你慢点儿，别闪着了老腰！”

绛焲一听，又磨着牙回过头来抓缃璧，吓得缃璧扭着身子东窜西逃，所过之处，山鸡呼啦啦拍着翅膀，癞蛤蟆惊慌失措地跳起，欢乐的笑声回荡在空灵的幽谷里……

第二天，绛焲的头等大事当然是去黑河大营，她嘱咐缃璧在碧潭好好修炼，缃璧哪里肯依。好说歹说，又像一条小尾巴般跟着姐姐下了山。

“殿下，曾敬回来了。”侍卫长魏春进来通报。

“快请进！”秦铮放下手中的狼毫，亲自斟了一杯茶递给曾敬，曾敬嘴唇已经干得起泡，也不客气，接过茶碗，咕咚咕咚全灌进了肚里，用衣袖抹了一把嘴角，激动地跪地行礼：“殿下，臣幸不辱使命！彭城已经囤积了两万石粮食。”

秦铮微微一笑，将爱将扶起，按着他的双肩让他坐到椅子上去：“辛苦了，坐下说！——彭城的粮食开始涨价了么？”

“早就开始涨了，新麦收割还有一个月，很多家庭手上有钱也买不了粮食，这次我们取道文州买的粮食价格比彭城便宜，但一路运来，加上人工，损耗，也不便宜。”

秦铮面上浮现一层淡淡的忧思：“黑河有十万老百姓，两万石粮食是远远不够的。”

曾敬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闻言，黑黑的脸上立刻写满了焦急：“那怎么办？末将手里的钱……已所剩无几。”

秦铮略作思索，笑着安慰道：“别急！宿国不会明天就打过来的，办法总会有的！你赶了几天的路，先去休息吧。”

曾敬干巴巴地应了一个好字，起身离去。走到门口，他回过头来，却见秦铮立在窗前，定定地望着外面，陷入了沉思，俊朗的容颜也掩饰不住浓浓的倦意。就是这样一位被骂贪财怕死的皇子，却日日为黑河百姓殚精竭虑。普通人眼中高不可攀的须句国七皇子，只有随侍其长大的曾敬才知道，十八年来，他这个皇子当得有多么不容易！曾敬强忍住夺框而出的眼泪，急忙走了出去。

秦铮转过身，看着微微晃动的门帘略思片刻，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踱步到床头前，取出一个精美的漆盒。打开漆盒，秦铮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副珍珠耳环。看着珍珠柔和的光，秦铮在心中默道：“母妃，你宝贝恐怕真的保不住了。”

绛焲在宿国王宫的水井中生活了几千年，王宫的人和事大概是知道的。见七皇子所捧之物，不由大惊：“这是兰妃的心爱之物，当初七皇子号召达官显贵给边关捐钱捐物，母亲为了支持儿子，带头拿出来的，他真要拿去卖掉么？”

隔着气息屏障，缃璧也胆大包天地凑近漆盒，俯身仔细欣赏盒子里闪着莹莹光芒的珠子，可随即她就失望了，晃着大脑袋道：“人间所谓的宝贝不过如此！”

绛焲一爪子将她拍开，嗔道：“你懂什么？这叫珍珠，因为特别稀少，所以特别珍贵，尤其是像这么大颗的，一颗便价值千金！”

缃璧撇撇嘴说：“很稀少吗？不会吧，我住的那个碧潭里就有好多呢！”

绛焲突然记起，云雾山碧潭底部的确有很多箩筐大的蚌壳，至少有几百年的修为，里面肯定有大珍珠的。

缃璧说:“有一次，一只河蚌打哈欠时不小心夹着了我的尾巴，我那个气呀，正打算将它摁进碧潭底部淹死了，那河蚌吓得吐出一颗珠子——和这个一模一样的，但比这个大好多呢。”

“把河蚌淹死？”绛焲听得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小五你可真有本事！”

小五不好意思地将脑袋埋在绛焲的胫窝里，撒娇地叫了声：“姐姐——！”

绛焲忍住笑问道：“那你的珠子呢？”

“给老猴子啦，因为它拿去打鸟挺顺手的。”

绛焲扶额叹息：“大珍珠拿去打鸟？唉，咱龙族怎么出了你这个败家子！”

缃璧眨巴着小眼睛，委屈巴巴地问：“我哪里败家了？这玩意儿好看是好看，可又不能吃，我又没地方搁！对了，既然七皇子这么喜欢珍珠，姐姐你回碧潭扒些送给他呗，聚财也算报恩的一种方式。”

绛焲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带着缃璧立马返回幽云峡谷，将碧潭底部如萝大的河蚌全扒拉起来，逼它们挨个吐珠子，幽静的峡谷顿时哀嚎声一片：“缃璧，你这个天杀的，老子辛辛苦苦养了上百年的珍珠，就这么被你白白拿了去！”

“哈哈，你老人家一看就是有福之蚌啦，再活五千年肯定没问题啦，所以，爱情会有的，珍珠也会有的……再说啦，你们一直吃住在我的碧潭里，我都没收你们房租啦，水费啦，对吧？”缃璧促狭地眨巴着自己的小眼睛。

“你放屁，老子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就住在这碧潭里！”

缃璧一愣，继而恍然大悟道：“对对对！祖先债，子孙还，你爷爷的爷爷的房租得赶紧补上！”

更大的哀嚎声此起彼伏，受惊的动物们纷纷逃窜。

在一片鸡飞狗跳中，唯有老老猴特别淡定，她拽着一只转身欲逃的大狗熊，一脸慈爱地说：“乖，不哭哈，妈在哩。”

原本强忍着的狗熊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缃璧无瑕理会河蚌们的抗议，让老猴召唤来猴子猴孙，忙活了半天，收获了满满一箱超级大珍珠，绛焲趁着夜色将珍珠给七皇子送去。

缃璧拖着疲倦的身子进入碧潭，准备舒舒服服地泡个澡。突然，她大叫着扭动身躯：“谁咬我的尾巴？哎哟，我的肚皮！我的……”

缃璧惊慌失措地爬上岸，看着碧潭中几百只蚌壳气呼呼地一张一合，只好悲催地爬进草丛里。小讹兽跑过来跟她挤在一起，大尖牙咬着唇，满脸惊恐地望着碧潭。缃璧用脑袋将它顶到一边去：“别来烦我，今天忙了一天，很累的！”

小讹兽不死心地将缃璧的大脑袋掰过来，面对着自己：“小五，你看见老猴没？你说他会不会……被河蚌们吃了呢？”

缃璧困得睁不开眼，迷迷糊糊地说：“有这个可能呢，小讹兽你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千万别也被河蚌给吃了……呼噜噜。”

小讹兽下意识地朝碧潭方向瞟了一眼，打了个寒颤，连忙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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