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难

锣鼓三声，便算是开场了。

因着罗羽宁年纪小，个头也小，所以一开场的时候，何家的就打算先从罗羽宁开始攻破。

然而当何文带着蹴鞠靠近罗羽宁的时候，方才发觉罗羽宁绝非等闲之辈。

娇小的身体瞧着没什么力气，却是灵活地挡住了他的去路。

转乾坤与斜插花完美配合，罗羽宁生生将蹴鞠从何文的脚下抢了而来。

也不贪出头，一脚风摆荷便将蹴鞠传给了等候多时的沈跃山。

沈跃山动作迅猛，速度奇快。没等何家的防守反应过来，便已然将球又传给了距球门最近的卓言陵。

何家哪里想到一瞬间的局势变化竟能这么快呢？

所以卓言陵进了头球，席中都开始欢呼的时候，何文还愣愣站在原地晃了神。

于是罗羽宁陈胜追击，连消带打，配合卓言陵和沈跃山，三人都是可攻可守，竟是将何家那四人打了个脑顶秃！

本是高高悬彩的一场蹴鞠赛，踢到最后竟是如同他们四人在虐打何文一般地没了意趣。

赛程过了大半，何文竟是主动认了输，铩羽而归，也再不提要见罗家嫡长女之事。

当沈跃山捧了个锦鲤雕莲的金盏子过来的时候，罗羽宁才发觉她方才只顾着和何文比赛，甚至没注意这一场的彩头是这样精致的小盏。

从前雪姨娘最是喜欢这等精致的稀罕小玩意儿，可如今——

瞧着罗晓妍羡艳的眼神看着那金盏子，罗羽宁在诸人跟前自是要大方地亲自拿了那金盏子给了罗晓妍：“今日多亏了四姐姐，这彩头配着四姐姐，方才是实至名归。”

罗晓妍心下欢喜，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罗羽宁也被席中人夸赞是大方可爱，倒是给罗家博了个好脸面。

一场蹴鞠赛，却是让人将罗家五丫头记在了心上。

但之后罗羽宁则并未上场，甚至觉得自个儿今儿实在是太出了风头，便禀了罗刘氏一声身体不适，提前退了场。

回到家中，却瞧着罗浩正坐堂中，面色阴沉。

罗羽宁虽心下不悦，却到底是进了正堂，规规矩矩地垂了眸：“父亲，是女儿的不是。”

罗浩一盏茶还未喝完，瞧着罗羽宁先认了错，却是疑惑：“你今日在马球场上那般争光，何来的不是？”

不能确定父亲心里究竟如何想法，罗羽宁小心回道：“女儿不该以庶女之身争锋出头，惹来许多非议，是女儿的不是。”

“起身吧！”

罗浩微微一笑，眸色不似方才那般沉沉，反而对如此罗羽宁多了几分心疼：“今日之事为父回来的路上就听沈家将军府的人说起了，是那何文出言不逊辱了你姐姐的名声在先，你这般出头都是为了你姐姐，也并非是你一人要出头。何况你将彩头都送给了你四姐姐，心里可委屈？”

是……沈跃山帮了她？

知道沈跃山一向都是体贴，所以才配得上定州城中最耀眼的位置。

只罗浩多日以来头一次这般关切，反叫罗羽宁有些不好意思了：“维护大姐姐的名声，本就是女儿该做的。那彩头太过贵重，女儿也不大喜欢，并不觉得委屈什么。”

“嗯，你很懂事。”

罗浩起身，满意点头：“从今日起，就解了你的禁足。我与你母亲商议过了，你姨娘……已然身故。往后你便由你嫡母亲自教养，要牢记莫要学你姨娘的下等做派，持心端正方才是我罗家的好女儿。”

下等做派？

忍着心头的可笑，罗羽宁还要谢了罗浩这等“恩情”。

直至罗浩离开，她都觉得心头寒凉 。

而到了晚间，就有人来收拾罗羽宁和雪姨娘的院子了，说是罗刘氏说要将此处改做库仓。

雪姨娘的多数东西，都被罗刘氏身边的丫头婆子收走了。罗羽宁眼睁睁瞧着院子里的梨树刚刚抽了嫩绿的枝，便被重重地看落在地。

罗羽宁的心也如同那指头的细芽零碎泥中，从此不知根依何处。

罗刘氏膝下本就已有一子一女，院子里的地方不大，只将最阴侧的厢房给罗羽宁腾了出来。

瞧着这房中的墙壁都发了霉点，连小翠都多是不满：“姑娘，这也太欺负人了吧？！这屋子连从前咱们院子里的丫鬟都嫌弃，您再怎么说，也是罗府的五姑娘啊！”

“噤声！”

罗羽宁皱了眉，轻轻瞪了一眼小翠：“日后这样的话再不能说了。从前有姨娘护着咱们，日后就没有了。说错一句叫旁人听了去，都是你我的错处。能有个住处便不错了，还挑剔什么？”

瞧着罗羽宁如此忍辱负重，小翠也是低声了许多：“奴婢只是心疼姑娘！姨娘留下来的东西都被夫人拿去了，只留了一身戏服给姑娘，日后姑娘没有半点儿体己，如何能嫁人？咱们姨娘虽说是个戏子，可也是存了不少体己进罗府的，那都是留给姑娘的，如今却被这起子人占了便宜，奴婢心里难受！”

“难受什么？”

罗羽宁亲自燃了红烛，因着受潮，那烛芯冒了一缕黑烟方才着起。

烛光映得罗羽宁的影子在墙壁上影影绰绰，她的声音却是笃定：“日后我总有法子将娘亲留下的东西拿回来的。她用命告诉我，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宅大院里好好活着有多难，我又怎能负了她？”

“姑娘——”

小翠从未见过罗羽宁如此，吓得缩了缩脖子：“姑娘你这样，我害怕！”

罗羽宁却将小翠揽在怀中，轻声细语道：“日后就剩咱们相依为命了，小翠，我们要帮娘亲报仇啊！”

罗羽宁分明晓得，她过了十二年有母亲相护的日子，往后便是她来护着自己所在意的人了！

也是要正经过日子的，方才不负了雪姨娘所愿。

可这罗府的日子没正经过几日，便又是出了事。

罗家嫡女罗丽瑶，定下的是五月十四的日子从家中出发，务必在六月前进入内宫受训的。

五月十三的时候，宫中前来接罗丽瑶的内侍就会来到定州城。

偏是在五月十，城北的书院就有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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