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黑耀晶石

“哒、哒、哒……”

轻快而有节奏的响声，听上去像赤着脚踏地的声音，如果仔细听还能听到有人轻声哼着歌。

月光如水流淌在钢铁铸成的坚壁上，一直流淌到地上，满地白光。忽然，白光里出现了一个小巧的黑影，那是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

看守们不约而同地望过去，看见那个孩子手里拿着跳绳，一边摇着绳子，一边蹦跳着跑动，一举一动都透着天真烂漫。这样的小孩儿在大街上随处可见并不稀奇，可这里是森严的监牢，显得十分违和。

“什么情况？哪来的小孩儿啊？”有人将大家的疑问说了出来。

“不是哪个领导家的吧？”

“可能是。谁快把她送回指挥室里去，外面太危险了。”

“我去吧，”年轻人自告奋勇，“……你们几个可要把好门，局长说这里谁也不能靠近，我一会儿就回来。”

“知道了知道了！那么能啰嗦，出不了事，新来的。”有人不耐烦且笃定地说。

年轻人无奈地耸了下肩，把枪挂在后背上，不紧不慢地跑过去。他在小女孩身边蹲下，语气温柔：“小朋友，你是谁家的孩子啊？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月光照在女孩的脸上，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稚嫩的小脸上忽然洋溢起笑容，“哥哥你看，我的跳绳漂不漂亮？”

小女孩兴奋地举着粉红色的跳绳在年轻人面前亮了亮，他习惯性地举起大拇指，从前表扬其他孩子时他总爱做这个动作，“嗯，真好看。”

他顺势将女孩拉进怀里，“你是从哪儿来的，让哥哥送你回去好不好？”

小女孩仍只是笑着，双手轻轻搭在年轻人肩上。

年轻人笑着打趣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呀？把跳绳绕到哥哥脖子上，想勒死哥哥呀……”

“唔……”

女孩一个翻身趴到了年轻人的背上，两只小脚死死地蹬住他的后背，手臂狠狠地后拉绳子。年轻人的头被她硬生生扯到后仰，呜咽的呻吟从嗓子里挤压而出，他下意识地去扯开绳子，但是女孩用尽全身的力量去拉扯，力道远胜过快要窒息的他。

不远处的同伴们笑了起来。

“你看那小子，还跟人家小姑娘玩起来了，哈哈！”

“哈哈哈对啊。瞧他，连这么小的孩子也不放过。”

“表面上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也有一双摧花的辣手。”

“这次摧的还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

“哈哈哈哈哈哈。”

“哎？不对不对，情况不太对啊。”也有人发现了他的异常。

“哪儿不对啊？”

“你们看……”

女孩松了手，原本半蹲着的年轻人一头栽在地上，脸色铁青，嘴角往外涌着血，瞳孔放大了数倍，像要从眼眶里呼之欲出。小女孩从年轻人背上跳下来，缓缓扭过头，嘴角挂着让人毛骨悚然的阴笑。

看到这惊悚的一幕，几乎所有人都呆住了。

“危险！准备射击！”

一语惊醒愣神的人，看守们慌忙上膛举枪，小女孩朝着人群飞奔过来，裙摆涌动，如同夜空的流云，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闪着狰狞冷光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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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旦缓缓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小身影。

“呵呵呵……”他沙哑地笑着，“小姑娘，出手够狠的呀。”

“咦？你都看到了吗？”小女孩好奇地问。

“我听到了他们死前的呻吟，可以想象场面一定很美妙。”撒旦说。

小女孩不屑地回道：“是他们自己蠢喽。也不想想在这种地方，怎么会出现一个玩跳绳的陌生小女孩啊？”

“小姑娘，你是怎么进来的？”撒旦问。

可以看到，这间囚禁室只有一道门，一方通风小口，还有撒旦正上方投放食物的圆口。无论是通风口还是投食口，狭窄得都不足以让人通过，即使是这么小的孩子也做不到，而那扇大门又未曾打开过。

小女孩不假思索地说：“一会儿我离开的时候你仔细看不就行了么？”

撒旦轻声一笑，“说的也是。”

女孩环顾一周，冲他抱怨：“哎呀，这样跟你说话好别扭呀。这里没有灯吗，好黑啊。”

“没有，习惯就好。”撒旦说。

女孩叉起腰：“才不要习惯呢！”

她忽然哼起了歌，蹦跳着跑上高台，娇小的身躯一冒一冒的，既有些调皮，又有些漫不经心。

“好烦人呐，他们把你挂得好高。”女孩上了高台，才发现撒旦被高高地悬空，而且仰着头看他真的好累。她从小布兜里摸出一块黑色的石头，对着他晃了晃，“把这个给你我就可以走了，你可要好好接住哦。”

“这……黑耀晶石？”撒旦的语气起伏起来。

黑耀晶石，那是大陆上的禁物，即使只有一小块，也蕴藏着巨大的黑魔法能量，可以迅速提高使用者的黑魔法修为，练习《黑天使法典》中禁术的堕天使们视之为圣品。大陆城市的守望者们几乎把所有的黑耀晶石都摧毁了，像女孩手里的这么大一块，实在罕见。

女孩漫不经心，语气悠然：“我可不知道这个叫什么，反正交给你就对了。喏！——好啦，我要走了。”她自顾自地下了高台，头也不回地走到门口，忽然像想到什么似的，转身对着撒旦叫道：“看我看我！”

撒旦看着从通风口爬出去的小背影，轻轻一笑：“原来是柔骨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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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怎么不见一个看守？”独孤俊自言自语。

他们一路走过来，每一间囚禁室门口都站满了守卫，一个个目光凶狠，如狼似虎，其中有几个还斥退他，扬言要给他好看。还好监牢的总负责人在给他钥匙的时候，还给派了一位工作人员前来协助，如果没有这个身边人为他解释，他一定会被当成入侵者打出去的。

“不应该啊，这里可是关押撒旦的地方。”工作人员也感到奇怪，“这群人平时偷偷懒也就罢了，关键时候还掉链子，真该好好整治整治了！”

两人穿越过道，来到囚禁室门前。这时候独孤俊的好奇心又开始作祟了，他趁工作人员准备钥匙的空挡，弓腰趴在通风口边直往里面瞅，“好黑啊。里面那个黑影就是你们说的撒旦？嗯……看身形的确像个魔头。”

工作人员提出一个巨大的古铜色钥匙环，先选了其中一把钥匙，插进去扭动两下，听见有锁舌弹出，接着又换了另一把，插进了第二个锁孔，就这样来来回回换了五次，才算把所有的锁舌全部解开。

从没见过有这么多保险措施的门，独孤俊算长了见识：“挺麻烦的哈。”

工作人员使尽浑身力气去拉动重门，面红耳赤：“来帮我一把……”

两个人拼尽了吃奶的劲儿，才勉强拉动这门，吱呀吱呀的巨响震得人心里发慌。

“为弑魔锁充能这种事情我以前见识过，所以这次还是我来吧。”工作人员说。

独孤俊说：“我绝对没有冒犯的意思哈，我看你像是做文职工作的，就你自己进去恐怕……你明白我意思的。”

工作人员不以为意地笑起来，他长得慈眉善目，一笑起来更是让人不由地喜欢，“这你就多虑了。只要把光束瓶打开对准弑魔锁的任意位置，它就会自动吸收能量，传遍整体。你看见那些发光的锁链了吗？它们一头锁着撒旦，另一头被固定在四面的墙里，我只需要去墙边作业就好，不会靠近这个恶魔，而且他的力量被弑魔锁镇压多年，没那么容易恢复，不会有事的。”

“哦哦，这样啊。”独孤俊放了心，把光束瓶交给他，“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嗯……”工作人员想了想，“也不知道这里的看守去哪儿了，你暂且在外面盯一会儿吧，别让任何人靠近。”

“好。那你一切小心，我在外面盯着。”独孤俊说。

他目送这位文职兄弟进去，然后转身倚在门外那面冰冷的牢墙上，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风声带来远处断断续续的枪声和吼叫声，反而让远在这里的人有种十足的安全感。罗炳在来的路上就已经跟他说明了情况，商量后他们决定兵分两路，罗炳他们去中央广场对付那个被人空投下的怪物，他独孤俊来解决弑魔锁的问题。

此刻的他正在纠结，一会儿这边完事了要不要过去凑凑热闹帮帮忙，从罗炳的的神情就能看出，情况相当棘手。

诶？这个是……独孤俊不经意瞥了一眼地面，目光却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他好奇地跑过去，半蹲下来，这才看到地面上像是洒着一滩滩液体，只可惜光线太暗他又看不清这具体是什么，便伸手摸了下，一股浓厚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居然是血！惊恐与不解在独孤俊心里迸发，他急忙俯身靠近地面观察，终于看清了地上有明显的拖拽痕迹。有血又有拖痕，这足以说明之前这里全是尸体，只是被人拖走藏起来了！

不好！囚禁室！他的身体猛地颤了一下，急忙站起来拔腿往囚禁室方向狂奔。

惨叫声从囚禁室里传出，一个身影随后被扔了出来，是陪独孤俊一起来的那个工作人员！他匆忙迎上去接住他，借着街灯，他看清怀里的人已经成了一具血淋淋的尸体！悔恨和愤怒在他脑海里炸开，同时又伴随着巨大的恐慌，里面那个的魔头……

“这黑耀晶石，果然是不同凡响，哈哈哈哈哈哈……”近乎癫狂的笑声传出，黑暗里缓缓走出一个高大的人影。他披散着漆黑的长发，上半身接近赤裸，手臂隆起青黑的筋，全身上下数不清的伤口里，往外冒着暗红色的血。月光照下，他的脸更是白得吓人，可脸上紫黑的血管又分外明显，像是有千万条细小的毒蛇在上面爬行蠕动。

看到他，独孤俊才真正明白了什么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人”。

“很抱歉，杀了你的同伴。”撒旦面带讥笑，看着独孤俊说，“如果想报仇，你得改天了。我赶时间。”

“黑天使·夜翼！”

撒旦后背的皮肉破裂，生长出一对黑色的羽翼，那些锋利的羽毛上，渗着零零丝丝的血迹。他舒展开双翼，旋转着冲向天际。

“鬼影无尘！”

独孤俊速度竟比飞起的撒旦还要快，他闪现在撒旦的头顶上，翻身一脚踢在他的肩头，硬是将刚刚飞到半空的撒旦踢回了地面上。

“杀了人就想走，哪有那么容易？”独孤俊目光凌厉，语气透着愤恨。

他这一脚实在出乎撒旦的意料，以至于他竟有些茫然：“……你是守望者？怎么之前没见过啊。”

“不是守望者就不能揍你吗？”独孤俊再一次飞奔向他。

撒旦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眼花了，这年轻人的身法又快又诡异，还能在身后留下道道残影，根本难以捕捉到他的进攻门路。

独孤俊迅速近身，蓄起一拳狠狠捣在撒旦的小腹上，可触击的一瞬间他愣住了，这触感就像打在一块硬石板上，没想到这魔头还有护身的秘法。他暗叫不妙，急忙后撤，可忽然觉得脚被黏住了一样，凝神一看，原来撒旦单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这下你可没那么幸运了。”撒旦一用力，独孤俊被他拉了回去，他抬起一脚不偏不倚地蹬在了独孤俊脸上，后者飞了出去。好在触地的前一刻，独孤俊手臂一撑完美地翻滚了几下才避免摔伤。

的确如撒旦所说，独孤俊刚刚那一脚完全是占了对方大意轻敌的优势，现在撒旦认真对待了，他的运气也就没了，反而被人家还了一脚。独孤俊翻身站起，还没站稳，没想到迎面又来了一脚。

原来撒旦利用了他滞空的短暂时间，飞向空中，对着他的胸口，自天而降。这一脚的冲击力让独孤俊再度起飞，不偏不倚正好飞滚进了囚禁室里。

这两脚……可真他娘的疼！我这是……被完虐了？独孤俊躺在地上恍惚起来。

要知道，他从小到大可没少打架。回想初高中那会儿，校园欺凌之风盛行，十几岁的独孤俊年轻气盛，又仗着深得独孤老爹“真传”，总爱打抱不平，动不动就与人开架。明明每次都是他以一敌多，最后屁滚尿流的却总是对方，害的独孤老爹三天两头往学校跑，押着他跟那些学生和家长赔礼道歉。到了后来，他当着狗仔，暗访各地的贼窝，一旦露馅，动不动就面临十几把，甚至几十把明晃晃的大砍刀，却从没被揍得这样难看过。这脸上和胸口各挨了一记重脚，真是够憋屈的！

“年轻人，你很意思。以后如果有机会，一定会好好陪你玩玩。”外面传来撒旦冰冷的嘲笑声。

独孤俊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向外面跑去。外面撒旦舒展双翼，飞向夜空，清吟唱词：“那一千年完了，撒旦必会从监牢里被释放出来，出来要迷惑地上四方的列国……”

一个被关押多年的魔头，被释放出来不应该大开杀戒一番吗？刚刚他显然已经占了上风，没道理就这么放过他呀……难道他有什么顾虑，或者害怕什么人会赶到，所以要赶紧离开？独孤俊望着撒旦的背影想。他走街头串巷尾，没少听过关于撒旦的传说与流言，真不知道他还会害怕什么人。

独孤俊脚底一动，还未迈开步子，某个东西便被他不小心踢到，轰㘄㘄地滚远了。他看到那物体正幽幽地闪着淡蓝色的光，走过去捡起来，才发现原来是那个光束瓶。

这让他下意识地想到了弑魔锁，既然撒旦已经逃脱了，那镇压他的弑魔锁想必也已经被毁了吧？他扭头看去，发现那些残断的锁链，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光芒，垂头丧气般地倒吊在墙壁上。

鬼使神差似地，他走上高台，发现上面也留下了几段断锁残骸，当然还有许多都散落在高台后面，大概是撒旦将弑魔锁粉碎性震断的时候掉下去的。

他想起那个文职兄弟说过，撒旦被镇压多年，已经毫无威胁，却不知道他怎么就忽然间恢复了力量，真是可惜了那位慈眉善目的兄弟……当然还有弑魔锁这样的上等神器，就这么被摧毁了。亚瑟说它们不仅仅是单纯的武器，还具有灵性，如果像亚瑟所说它们真有自己的意识，想必此刻应该委屈地想哭吧？

独孤俊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想法，也许可以……不妨试试，就算不成功玩玩也好啊！他兴冲冲地扭开了光束瓶的顶端，一瞬间，散落在四处弑魔锁残骸震动了起来，尤其是挂在墙上的那些，把墙壁拍打得啪啪作响。有无数道蓝光从光束瓶中涌出，朝着不同方向飞去，涌进了那些残骸里，所有的弑魔锁再度亮了起来，光芒在黑暗的囚禁室里显得格外耀眼。

独孤俊傻眼了，都被毁成这个样子了，还这么有活力？忽然，他手上也亮起了淡蓝色的光，他抬手一看，原来是白骑士给他的那枚镶嵌着“冰魄”宝石的戒指发出的，这让他更摸不到头脑。这时，散落四周和挂在墙上的弑魔锁残骸们像受到了感应似的，悬空起来，以独孤俊为中心同时飞涌过来！

“我去，成精了啊！”他害怕地直后退，一个翻身跳下高台，却没想到脚底一滑，硬是摔了个狗吃屎。

长短不一的弑魔锁残骸趁机逼近，光亮越发地刺眼，独孤俊忍不住闭眼，同时下意识地伸手遮挡眼睛。在躲避刺眼光亮的过程中，他隐约感觉有一股接着一股的力量涌进了他的戒指里，随着最后一股力量涌入，所有的光亮都消失了，囚室在一瞬间回到了黑暗。

独孤俊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这突然的黑暗让他的眼睛很不适应。一直过了许久，他都还有种懵懵的感觉——这是怎么回事？他的戒指把那些弑魔锁全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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