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俊和罗炳来到了一个老旧的小区。
他原以为自己住的老街区已经够萧索的了,不想这里还要简陋上十倍,恐怕放眼整座城市也很难再找到第二个这样的地方。
他们根据菲茵提供的地址沿街寻找。这里的一栋栋矮楼外壁上爬满了黑绿色的苔类植物,又值深夜,寻找起楼号的确有些费劲。终于,他们在一个堆满垃圾和杂物的角落里,发现了要找的楼道门牌号。光线昏暗的楼道里吹出阵阵阴风,两个人同时打了个冷颤。
“本来没想打扰你休息的,是秦局长让我带上你。当然,前提是你自己愿意来。”罗炳拿出钥匙,一边开门一边说。
“哦,是吗……”独孤俊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
“为什么?”他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他还说你一定愿意来。”罗炳笑了一下,“没想到被他说中了。”
钥匙缓缓扭动,锈迹斑驳的锁孔里传出窸窣的响声,老旧的铁门洞开。他们摸着黑沿墙边行走,摸索了一阵,终于找到了电灯的开关。
这是一间一眼就能看到全景的地下室,老旧的皮沙发污渍斑驳,常年的灰尘浸染使席梦思床垫一眼看上去灰蒙蒙的,层面破开的外皮露出了里面的海绵与弹簧,廉价的铁架桌上泛着一层铁锈,视野所及一片灰暗萧条。
“原来这就是他住的地方。”独孤俊用很小的声音说。
他在沙发上坐下,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居住在这里那人的气息。空气里弥漫着不甚好闻的气味,残羹剩饭,用品衣袜,不知多长时间没换洗了的被罩,都有可能是这混合气味的来源。
罗炳在屋子里漫走,环视着视野所及的所有物品。他看到墙边摆放着一个黑漆漆的灶台,附近的白墙已被油烟熏得发黄,不禁有些奇怪,这样一个人也会自己做饭么……
他走到铁架桌前,看到上面摆着满满的杂物,吃了一大半的罐头、盛着咸菜的小碗、各种饭店里用的调料香精、过期的饮料……还有大半瓶,二锅头?
“看上去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啊。”罗炳说。
独孤俊轻轻睁开眼,“也许,他就是个普通人。”
“别逗了,怎么会?”罗炳说,“你见过他暴虐时候的模样。菲茵曾经调出过他的资料,似乎是从童年时代开始,他便被黑魔法中的某种禁忌之术缠身,没有人敢接近他,更没有人愿意与他做朋友,也许这就是造成他性格孤僻,不善言辞的原因。他身体里的那个恶魔,就像一头嗜血的猛兽,一旦失去禁锢,便会摧毁一切,能够压抑那个恶魔的,恐怕只有他自己,但你也看到了,他最后还是没能战胜心中的恶意。黑魔法给人带来无所不能的快感的同时,也会迷乱人的心神,撒旦手底下,尽是些这样的人。”
“我知道,但我所说的普通,不是这个意思。”独孤俊说。
“那是什么?”罗炳问。
独孤俊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以你这个钢铁直男的大条神经,是不会明白的。”
罗炳笑着说:“这跟直男不直男有什么关系?”
“你如果感情能再细腻那么一丝丝,能有大把大把的女孩子跟在你屁股后面追。”独孤俊说。
罗炳满不在乎,“女人缘这种东西呢,可遇不可求,跟你是没法比了。”
独孤俊笑着摇了摇头,表示很无奈。
“看样子,这里似乎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诶?这是什么?”罗炳忽然在抽屉里发现了一堆画纸。
独孤俊也好奇起来,起身走过去,“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大概是他闲着无聊的时候画的,”罗炳说,“水平真是不怎么样。”
独孤俊只看了一眼便愣住了。
虽然这图画的画工水平还不如某些有绘画天赋的小学生,但依稀能看得出上面是一个房间,一张床榻,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的人,还有一个给他喂粥的年轻人。那不是……
独孤俊心里悸动了一瞬,他一张一张快速翻过。
他发现这些画纸上除了画的是他,还有一部分是关于另一个人的。背景似乎是在一家饭店,客人与服务生人来人往,一个身材中等的男人拍着他的肩膀说着什么,有的画的是男人在递给他什么东西,还有的画的是男人站在他身前,大概是为他应付那些欺负他的人……
想起他最后说的那句话,“只有你和老板对我最好”,画上的男人,大概就是他口中的“老板”吧……
说话说不利索,于是就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么?他遇到的人可能不多,真正关心他的人更不会多,但即使只有一两个也足够了,足够他铭记一辈子。独孤俊想着,每到深夜下了班,他就这样独自回到所住的地下室,简单地解决完晚饭,无事可做,便伏在桌子上一笔一划地画出自己藏在心底的温存。
这个习惯,他应该保持了很多年,因为独孤俊发现关于他的那几张画纸,较其他的相比已经泛了黄,一定是最早的时候画的,从那时候开始,他就风雨不隔地把值得的事情记录下来。
“把这些画送给我吧,反正对你们来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独孤俊说。
“没问题。”罗炳说,“只是,你要这个干嘛?”
“珍藏啰!”独孤俊笑着说道。
“喜欢你就拿去。”罗炳不以为意地说,自己走到了一个衣柜前,敞开柜门试图能寻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独孤俊则回坐到了沙发上,再次一张张地翻看过那些画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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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人在阳光中醒来。
眼前光影缭乱,视野之内仍不分明。只能听见耳边有一个兴奋声音:“镜姐姐,你终于醒了。”
阿桐?
“我睡了几天了?”镜中人有些恍惚,有气无力地问。
“整整三天。”阿桐说。
“哦……”她忽然想起那晚,“屠呢?他怎么样了?”
“镜姐姐,你先别想那么多,先……”
“回答我。”
“……他死了。”
镜中人激动起来:“真的?”
“真的。他的脖子被弑魔锁穿透了,炮弹把他的身体打得皮开肉绽,只剩了一副枯骨架。”
她松了一口气,鼻尖涌上来一阵酸涩,声音颤抖着:“终于……可是……”
可是报了仇,为什么心里忽然空空的?
渐渐地,镜中人的眼前清晰起来,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细小的灰尘在阳光底下飞舞。她看清自己所在的是一间看护病房,手臂上插着输入营养液的针管,身上的被子洁白如雪。
她扭头看过去,看见阿桐正坐在她身旁陪床,身后还站着一个魁梧的中年男人。
“局长?”
“不用起来,快躺下。感觉怎么样?”
镜中人试着活动了下筋骨,“还好。——局长,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不是你的错,就让它过去吧。至少,屠这个最棘手的家伙,被我们铲除了,情况不会更糟糕。不要有心理压力,要赶快把伤养好,等欧杰他们回来,有任务交给你们。”
“他们……要回来了么?”
“撒旦刚刚回归堕天使,短时间内,他们应该不会有什么动作,这正是我们的机会。我已发布消息,执行部派往各地的守望者正在往回赶,我们一定要在他们发展壮大前,将灾难扼杀。”
“好啦,看到你醒了我就放心了。”秦岳扶着镜中人让她躺好,“思多伤神,别多想了。再睡会儿吧。”
静静地躺了没不久,镜中人果然疲倦了,眼皮沉重起来,轻轻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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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术师坐在高楼的天台边缘,看着远方的落日。
他的手一刻不停地把玩扑克牌,两条腿自然垂下,悬空晃荡着,如果这时有人在背后轻轻推上一把,他便会跌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他悠然道:“拴住撒旦的链子已经松开,他会在这座城市里建立起一个恶灵帝国,但恐怕没那么容易。堕天使们仍需要时间恢复元气,看来得制造些麻烦,让守望局忙起来。你说对吗,三叶草?”
小女孩正围着阳台上一株三叶草盆栽蹦蹦跳跳,全然没有听到魔术师说的话,自然也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三叶草——”魔术师提高了声音,“过来过来,随便抽两张玩玩。”
魔术师从边缘上跳下,将手里的五张纸牌反扣,均摊在阳台的小木桌上,“这里有J、Q、K和大小王,来试试你的手气。”
女孩抬起头盯看了他一会儿,乖乖地走过去,“喔……”
魔术师接过女孩随手抽的两张牌,翻开牌底,“是J和Q呀,你抽到了两个砝码最小的,手气真不怎么样。”魔术师顿了顿,“不过却是两个最老实的,他们乱起来,想必会是个大麻烦。应该会挺有意思。”
他将其余的纸牌收起来,把“J”和“Q”平放在桌子上,若有所思。
“虎头盟,应龙堂……不知道,你们谁会更胜一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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