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偏远而贫穷的县,常年有地头蛇游荡,隔三差五就要到各个店铺收保护费。
贾小菜每天不但要守着自己的火锅铺,还要照顾一家老小,幸好生意还行,除去上交的保护费,她养得起一口子人。
这天,地头蛇的小喽喽名叫阿五,奉命来到“菜家火锅铺”,还没进门,大声嚷嚷:
“丑菜,俺来收钱!”
贾小森是贾小菜的女儿,今年4岁,她丢下《唐诗三百首》,跑到门前,小声对阿五讲:
“叔叔,以后你能不叫我妈妈丑菜吗?我妈妈不丑。”
这时,贾小菜从后面厨房跑出来,手里拿着一沓钱递给阿五,说:“小朋友随口说的,阿哥别介意,希望阿哥多照顾我家生意。”
阿五头回来,听以前收这家火锅店的哥们提起老板娘是个丑女人,看到老板娘委婉的模样,也不好再叫她丑菜,点点头,回头交差去了。
贾小菜把《唐诗三百首》从地上捡起来放在桌子上,摸摸女儿头发,温柔的笑着说:“小森,这本三百首不能随便扔,妈妈做生意挣钱都为了存钱给你考大学。”
贾小森撇嘴,亲了一口贾小菜的脸,回道:“我妈妈一点都不丑,笑起来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贾小菜听了女儿的话有些恍惚,心里有点痛,别人不说她难看她就满足了,好看这个词离她远,女儿是她的心头肉,如今她别无所求,这四年好在火锅店经营的下去,阿妈的手术费快凑齐,女儿上学的钱也存了不少,贾小菜心满意足,把小森抱在怀里,亲了亲孩子的额头。
“姥姥,我爸爸是谁啊?”
贾小森追着刘芬芳问爸爸,看到姥姥神色凝重,可忍不住心底的渴望,摇了摇姥姥的手。
刘芬芳把小森抱起来,说:“你爸爸四年前死了,留下你妈妈和你。”
贾小森猛的点头,说:“姥姥,我以后会照顾好你和妈妈的,爸爸在天之灵会保佑我们一家人。”
“阿妈,你在跟孩子说啥?”贾小菜手里拿着菜,都是这几天火锅店的食材,刚进门看到阿妈和女儿窃窃私语,不禁好奇的问。
刘芬芳刚想让小森别说啥,小森跑到她旁边,睁着大眼睛,天真的说:“妈妈,爸爸在天上会快乐吗?”
贾小菜听到“爸爸”这个词,厚唇发出惊讶的声音,随即抿紧了嘴唇,改成笑着摇头,看了一眼心虚的阿妈,再看看女儿无知的大眼睛,“对,妈妈只有你了,看到我们这么快乐,爸爸也会快乐的。”
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贾小菜蹑手蹑脚的把柜子里的钥匙拿出来,打开第二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有点烂边的2寸照片,蓝底背景,明明是证件照,上面的男人没有笑,却非常英俊。贾小菜盯着看了几分钟,心想,这个男人何止英俊,身份家世都在他人之上,连妻子都必须蕙质兰心,门当户对,她贾小菜不过是一只蚂蚁,随便能把她置于死地。
火锅铺今天的生意挺好,贾小菜按照客人点的菜单把每样菜都准备好让阿妈端出去,自己紧接着洗菜切菜,重复每一道工序,不知不觉到了傍晚,这时从门口进来几个地头蛇混混,他们其中有一人就是阿五,他不知道怎么的就想来菜家火锅铺,要知道兄弟几个早就提议隔壁烧烤铺,那家铺面老板有个女儿长得美,比火锅铺的生意好多了。
“老板娘,我们菜单点好了,给。”阿五把菜单从窗口递进去,看到贾小菜系着围裙的模样,等她把手擦干接过菜单,脸上的梨涡露出来,阿五不由得失了神。贾小菜没注意阿五情绪,转身就按着菜单栏忙活,不一会,火锅的鲜香传到混混们那里,有个混混叫李思,他竖起拇指,朝阿五讲:“哥,你可以啊,找到这么杠的铺,幸好没去旁边的烧烤铺,最近我看新闻那油炸食物不干净!”
阿五大笑两声,回道:“哥几个以后好生照顾这铺,老板娘做的火锅底都跟其他家不一样,货真价实的土鸡山药锅底!”混混们连声说好。
贾小菜听的倒是心惊肉跳,怕一个不小心,她一口子人在县里待不下去。
打烊后,阿妈打开黑白电视机,电视机老旧收不到几个台,有时候刮风下雨也只有一个台有信号。
能收到的一个台是玄德卫视,大多播放的是玄德市的新闻,正播放段氏企业进军国外市场,市里官员动态,最后一条新闻让贾小菜瞪大眼睛,看着屏幕下方一排小字:
段陈两家联姻,于下月初五订婚。
段家有一儿一女,女儿上大学,儿子是玄德市部队少校,而陈家只有一个女儿,段家少爷和陈家小姐是高中是同校同窗,传言二人谈过恋爱,后来因为陈小姐出国留学断了联系,今年回玄德市和段家联姻,可谓门当户对,天造地设。
贾小菜的脑海里突然涌出了上面大段话,头痛欲裂,她勉强起身把电视关了,颤抖着嘴唇对阿妈说:
“阿妈,早点睡,我、我先去看看小森睡了没。”
刘芬芳还没有从刚才播报的新闻里回过神,等她想说些什么,小菜已经回屋了。
贾小菜确认女儿熟睡了,才跑到厕所哭起来。这么多年,她以为自己放下了当年的事,现在看到男主角和女主角马上订婚了,不久以后他们会结婚,接着生好多可爱的孩子,王子和公主会幸福的生活一辈子。
贾小菜没有发出哭声,她怕吵醒了隔壁的阿妈和熟睡的孩子,可是,她感觉自己哭了没任何作用,不管四年前还是四年后的如今,她仍然不值一文,还是一只容易被捏死的蚂蚁。
玄德市陆军部队。
“这个火锅是我学电视里做的,你尝尝……对不起对不起……”
段南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重重的喘息着。
四年,几乎每天早上都以相同形式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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