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镜正奇怪着,就见苏颐乐颠颠跑过来,倒了杯水狠狠灌了口,抹了把嘴,迫不及待地要把他听来的事统统倒出来。
苏颐这副样子苏镜是见惯了的,苏镜回来的第二天早上,苏颐拉着他说了很多,各种关于他苏镜的江湖传说,以及天仙榜、武榜什么的。他说他也想去江湖看看,说不准能遇上天仙榜的美人仙子,再说不准能与其中一位结成佳缘。苏颐还特意把他珍藏的美人画拿来给他看过,对着画上女子痴痴流口水,说着书上的诗文情话,被苏镜狠狠鄙视了一番。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玉人榜。玉人榜是与天仙榜相对的美貌男子排榜。苏镜在那玉人榜上排名第二。这让苏镜高兴之余又有些忧伤,时常叹息,要是在天仙榜她肯定能排第一。
都是无聊人的消遣之作,于此相关的画作、人塑大卖特卖,可让那些画师画商赚足了钱。有不少苏镜的画像、人塑,苏镜见过不知多少。还狠狠敲诈过一个画师,免费得了一张自己的画像、两个拇指大小的玉人塑,雕刻的是傅轻舟和苏镜。画像和他自己的玉人塑他送给了傅轻舟,另外一只他贴身放着。
也难怪有人说他是个断袖。那些个写情缘佳话的话本的,可有写他和傅轻舟。苏镜有偷偷买来翻过,心情可谓五味杂陈。其中有本文采斐然,但言语讽刺,明里暗里骂他和傅轻舟。苏镜看得乐呵。还有坊间那说书的,编排了不少他们的孽缘。
“二哥,你知道吗?父亲和江伯伯吵架了!就在和丰楼,我还从来没见过父亲这样,吹胡子瞪眼,指着江伯伯破口大骂。那些话还真是难听。”
“吵架!吵什么?”苏镜心中一惊,连日来的忧愁淡了些,莫不是为了他和江宛玉的亲事,毕竟苏镜的名声不太好,江海城如何能放心。
苏颐一屁股坐下:“还能有什么,因为你拈花惹草惹江伯伯生气。你们的婚事可闹得满城皆知,你来这样一出,江伯伯面子上过得去?”
苏镜继续看书,脸上神情如一,淡淡地调侃道:“我还以为他是宰相肚。宰相肚里能撑船,他虽不是宰相,可是很能撑船。”
“宰相肚,能撑船?你怕是在说笑,他脾气好会赶那书生走?可是一身伤,腿都要打残了。那书生还是他学生,不过是因为喜欢江二小姐送了她些礼物。说来我前些日子还见过他,脸是青的,腿也还跛着,走路一趄一趄,在东街的药灵堂抓药,还和老板讨价还价。”苏颐呵呵直笑,眉飞色舞,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说起来,说到最后苏颐叹气起来,同情道,“日子过得很不好哟。”
苏镜早就打听过这事,那书生是红叶山城人,家道中落,母亲不愿他荒废,想让他读书考取功名。书生遂来到大芜城,受江海城赏识入他门下。那书生对江宛玉也是真情实意,到如今也不肯放弃,常常偷着去见江宛玉。苏镜本想好好筹划一番,又怕连累了他,毕竟他只是小人物,大人物要捏死小人物轻而易举,便放弃了。不如随他自生自灭。他若能与江宛玉修得同船渡,自然是好事。若修不成,也只能怪他们没有缘分。苏镜同情书生,但也仅仅只是同情,江湖上他和傅轻舟遇见过很多,也救了些人。苏镜很无所谓道:“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苏颐看苏镜专心致志看书,并不想理他,便抽走苏镜手里的书,扣在桌上。苏镜终于转过头看他,苏颐得意一笑,继续道:“怎么没有关系,他可是要来抢嫂子的。”
苏镜挑了挑眉,他巴不得呢,正好帮他了却了这桩麻烦亲事:“那就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还有,不许叫她嫂子,听到没?”
“江、苏两家会把他打死的。”苏颐撇了撇嘴。那个总是笑得一团和气的中年人,可不是什么善人。善人面,无善心。
苏镜却不这么以为,摇摇头道:“一旦事情闹大,他们是不敢随意对那书生下手的。说不得君上会掺和一脚。”
“给他们赐婚?”苏颐忽然睁大了眼睛一脸惊异地瞪着苏镜,不敢置信问道,“二哥,该不是你吧?”
苏镜失笑道:“我?我什么?”
“散布谣言啊!”苏颐却像是想通了什么事,一个劲儿地点头,振振有词地分析道,“秦家曾家是不太可能,事情闹大了对他们没好处。将这门亲事提前摆在台上,就等于告诉大家我们两家是亲家了。对于苏家倒没什么太大的帮助,可二哥你的地位却会更稳固。江家不是什么豪门大族,君上不会太过忌惮。还有君上不是喜欢给人牵红线定姻缘吗?想必乐见其成,说不得会降旨下来。”
苏颐分析得倒是头头有道,只是对于苏家会没什么太大的帮助吗?应该会更上几层楼。
苏颐忽然想起什么,猛地一拍脑门:“哎呀!我怎么忘了?江家还有个养在亲王府的儿子呢!这就等于为苏家和和乐王府搭了一座桥啊。”
苏镜点点头,赞赏道:“能想到这块儿,还不算太笨!”
他这个九弟算得上是聪明人,比起曾东旭之流强了不少。苏颐是一江湖买艺女所出,他母亲是大大咧咧的性格,跟着他那师傅走过不少地方,身上沾染了些许江湖气,苏家很多人打心眼里瞧不起她,明里暗里使了不少绊子。可她不知道是脑子缺根筋儿还是真豪气,从来就不在乎这些阴险陷害,也没想过要查背后的人。就是知道了是谁干的,也不会多加理睬。碰上了那种不得理又不饶人的也仅仅只是翻个白眼,实在难听就当场怼回去。事后就忘了。真的是没有一丁点儿怨怼和报复之心,常常跟他当时还幼小的儿子讲江湖。苏镜小的时候见过几面,可谓是印象深刻。苏镜很怀疑苏颐那性子是受他母亲影响。
苏镜对他母亲印象不差,是个很干净的人,可惜大府污秽,最容不得这种人。他母亲为人陷害,早早去了。父亲为此发了脾气,狠狠处置了一些人。这个为他所喜的儿子便被他送到了老夫人身边。
苏镜不由得开始思索起来,若是没有他苏镜,又或是他是个草包,那么苏颐是不是有可能继承家主之位。只不过他太势单力薄,老夫人一死,他也就没了倚仗。而且这些年,父亲对他也是有些冷淡。
这倒让苏颐少去了许多麻烦,没有那么多人盯他了。不会再一头栽进水中或者脑袋不小心磕到墙上柱子上,也没有再因什么吃食吃出个身体不适,更少了许多病痛。
想起自己的种种经历,苏镜有些羡慕苏颐,不用太过防范,无心无肺可以活得很自在。说不得这是父亲对他的保护。苏镜归来的这段时间,又见识到了不少,在他的饭食中下毒,正在修建的柱子倒塌差点砸他身上,马儿受惊向他冲来……各种手段,层出不穷。
若不是他小心翼翼,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苏镜有些头疼,大家族中争斗从来都不会少啊。
苏镜的轻佻性子他是见惯了的,最喜欢捉弄人,从来言行无忌,苏颐才不跟他这个二哥顶嘴,也顶不过,白费力气。苏颐哼哼道:“反正都是你的事。”
苏镜转着茶杯,看着幽幽绿水晃荡,新叶浮沉:“既然是我的事,你那么操心干嘛!”
“……”
苏镜有心要逗弄苏颐,轻笑道:“要不你娶了江家二小姐吧!”
“你别拿我逗笑!我的心在江湖!”苏颐毫不犹豫拒绝,劝道,“江伯伯肚子里可憋着气,你就别去什么皎月轩伶人坊了。你小心江家找你算账,江伯伯可有放出狠话,说要打残你的三条腿。”
苏镜“哦”了声,收起了他的那副玩世不恭,慢条斯理饮了口茶,认真思索道:“那我可得保护好我的腿,不能让人给打残了。”
“……”二哥,你的注意点不应该是在这里啊!苏颐不再劝他,说道,“江二小姐人挺好的,就是有些……”
没等苏颐把话说完,苏镜便一口打断:“那你就娶了她吧!”
“……”苏颐有些可怜江宛玉,他的二哥是真的不喜欢她,不然也不会处处避着她,不知道那位元琴公主怎么样,似乎对苏镜很有意思,他们两也时常在一起。江宛玉还来问过他。苏颐对他的这位哥哥是真的无奈:“喂!她都做允许你把梨春接回府住了!那可是青楼女子。”
“所以,你把她娶了呗!”
“你就没有别的话了?”本来他还想问问他觉得那位元琴公主怎么样,是不是更喜欢元琴!
苏镜拿起那本书,翻转过来,目光一扫,很快找寻到他刚才看的那行,不忘点点头:“有啊!她是个好女孩,你是个好男孩,你俩相配,刚刚好!”
苏颐感到无力,哼道:“真应该让人把你的腿打断!”
苏镜抬头露出痛苦神色,为难道:“那……别把我的第三条腿打断!”
“……”
苏镜还想打趣苏颐,见到园门的黑色身影,笑了笑:“父亲来了。”
“以后随便你去哪里。”苏亦清走过来,脸色臭臭的,没看苏镜一眼,瞥了苏颐一眼,苏颐这小子他刚刚还在和丰楼见到,没想到却在这里。必定是来给他这个好儿子通风报信来了。
苏颐站起身,没想到这么快父亲就回来了:“父亲是有话要跟二哥聊吧。是要好好聊聊,二哥竟然说不要江小姐。这种话岂能胡说。”
苏镜有些奇怪父亲的态度,不是早就没管了怎么还特意来跟他说,暗地里跟着他的两高手也只是干着保镖的角色为他保驾护航并没有限制他的自由。苏镜疑惑道:“父亲和江伯伯?”
苏亦清却是一个不理,直接走了。
“父亲还真是一反常态啊。”苏颐一屁股坐下,纳闷道,“真闹掰了?”
苏镜气定神闲道:“估摸着是被气到了。”
“废话!”苏颐没好气道,“我还从来没见过父亲这样!竟然没罚你!”
——
苏亦清确实是被气到,没想到他江海城竟说出这等恶心话,他苏家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可也是镜庭一等一的大族,岂容他这等言语侮辱。之前他和江海城打的赌他算是输了。他气得倒也不是江海城,而是他那个好儿子、大才子,苏镜。
苏亦清靠着椅背,枕着凤染意的肚子:“你说我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儿子?整天就知道瞎混,明明都是要成亲的人了,还不知收敛!”
凤染意手指轻柔按着苏亦清的太阳穴,望着苏亦清睁开的双眼,轻笑道:“还不是你强加在他头上的。你也知道他不喜欢那姑娘,他又偏偏不是那种轻易会低头的性子,自然要想些法子毁了这门亲事。”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苏镜做的那些事,他的那点儿小心思。苏亦清哼道: “他是家族的继承人,如何容得了他!”
“那这门亲事?”
“你以为是他想毁就能毁了的。做梦!之所以不与他计较是因为没有必要,木已成舟,江海城是不会放弃的。不过是面子上过不去,这才有这一闹。”苏亦清神色渐渐温柔起来,甚至带了些笑意,“至于他那女儿,你想她会放弃吗?若是真的放弃,就不会有今日之争。”
凤染意亦是明白过来,必是江夫人看不过去,江夫人极宠女儿,就算是天上的月亮也要给她摘下来。女儿得了这么个夫婿她岂会放心,又是女儿扬言一定要嫁的人。听说近几日江府很不得安宁,江夫人那泼辣脾气,对江海城又是打又是骂,甚至闹出要和离的事来。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她那女儿,她做的够多了。凤染意轻轻叹了口气,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苏亦清握住凤染意的手,拉到他的心口:“染意,你放心,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凤染意不得不随着弯下身子,两人脸庞近在咫尺,呼出的气息交融着,凤染意看着苏亦清很认真的双眼,幽幽道:“幽雪呢?若她还没死,你是不是对她也一辈子好?”
苏亦清轻揉着凤染意的手:“她不过是我生命中的过客,你才是我携手一生的人。”
凤染意闻言,却满脸不高兴的神情,抽出手:“还真是无情啊!”
苏亦清瞧见她眼底的笑意,心里乐呵,又一把握住她手拉回心口,故意板着脸:“染意是不相信悦希了!染意希望我怎么做?”
凤染意噗嗤一笑,脸上也带了笑意,回握住苏亦清的手,神色亦是认真,两人眼中都只有对方:“我相信你。”
嫁进苏府大门将近二十五年,苏亦清对她一直都很好。老夫人千般刁难,他陪她一起受着。成亲那一年多她心有郁结,对他常常是爱搭不理,要么说狠话气他,赶他出房门,闹和离。老夫人连她肚里的孩子都可以不要,也不作践她,和离书都替他们拟写好。他不愿。在这期间又传出她与人有染,在嫁进苏家之前就有了男人,老夫人联合肱骨园的九爷逼他休妻,他也从未有过要放弃她的心念。什么好事首先想到她,那些朝廷大事也不避讳她。他的这些好,凤染意岂能不看在眼里。
凤染意继续低头,一只手顺着男人的面颊,轻柔地落在颈上,伸进男人的衣服里。柔若无骨,偏偏最能撩动人的心绪。男人吻上女人的唇,伸舌进去,无比熟敛地重复着他们的每个夜晚。苏亦清站起身,搂着凤染意迫不及待走上床榻。
一阵巫山云雨,两人都很满足。凤染意趴在男人的肩上,伸出纤细手指在男人光洁的胸膛上缓缓游走、画圈圈。
苏亦清捉住凤染意的手,笑意促狭: “你这样,我可又忍不住了。”
凤染意便不动了,满脸笑容:“你呀,年纪这么大了,还这么有干劲儿!”
“要不咱们再来?”
“没正经的。”凤染意假意推了他一把,啐道。
苏亦清哈哈笑道:“在你面前,还要什么正经不正经的。”
凤染意想到了凤南山的那个男人,他们的海誓山盟是身边这个男人一手摧毁。凤染意低了头,又开始在苏亦清身上写写画画:“你说照林的亲事,君上会不会插手?”
苏亦清轻轻抚摸凤染意的肩膀,光滑细腻,让人很是留恋: “事情闹大了,肯定会的。那些人不过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凤染意担忧问道: “那君上?”
“君上更没有理由毁掉这门亲事。他不是爱牵红线吗?由他赐婚岂不是更好!”这样,他那混蛋儿子还有什么拒绝的权利。
“君上不会乐意见到这门亲事。”
“君上更不会乐意见到元琴公主进我苏家门。”
凤染意也笑了起来: “与悦希相比,照林还是太嫩!”
苏镜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