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仪式感。

桂老三呆滞在椅子上，从放下筷子到看向窗外的这期间里，心中那股就要失去最重要的东西的感觉就越来越重，就像是命中注定的一样。

他颤着手想去抓住人偶平放在腿上的手，却发现小楼掌柜倌许从他的靠椅上站了起来，急促的模样似乎非常的迫不及待。

犹豫着桂老三终究还是将手缩了回来，狠狠搓了搓满是皱纹的脸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的沮丧，随后又抿着嘴将头低垂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表情的时候他再次抬起头。

只见起身的倌许从柜台下摸索出了一个密封的香筒，里面装的是和尚制作的线香。

其实倌许并不懂得这些个玩意，他只是一个处于野外风餐露宿的野人，若非遇上了和尚的师傅他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这就导致了倌许对和尚的师傅不知道是该怨恨还是该感谢，当他想明白这两点的时候和尚的师傅已经去世了，他在想这些也已经没有了意义。

而幸运的是在老和尚死去后新和尚就来了，并且带来了更多的书籍，让倌许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想老和尚的事情。

手里拆着香筒，倌许用着余光去看桂老三两人，看他们是否吃完了。

早两天的时候倌许就有想过碰上这种足够吸引人的故事该怎么办，对此他的说法是要有仪式感。

仪式感这玩意说新奇也不新奇，可说不新奇它又有点新奇。它经常出现在人们的生活之中，有的读书人看书前一定要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否则他就会感觉这是对书的侮辱;还有些人杀人前要沐浴焚香，有些人犯案后杀人现场被发现后也一定会出现在现场。

这都是仪式感的一种，倌许也是从和尚带回来的某些书发现这种仪式感的，这让他觉得很有意思，所以他决定如果有人的故事能有吸引他的感觉的话，他就会换掉摆放在面前的香炉内燃烧着的熏香，在新的熏香气味内品尝新的口粮，倌许想想就有点迫不及待。

小心翼翼的从香筒中抽出一根和尚制作好的沉香线香，这线香摸着表面不太平整，甚至是有点粗糙，让倌许怀疑这是不是假货，不过想来和尚应该不会制作假货吧？

抽出一根后倌许将香筒重新封闭好，就藏在柜子里。

其实他并不懂香。

小楼内的香以往都是和尚点来自用的，倌许只是恰巧也在其中自然是受到了一点熏陶，只是今天确实是第一次触碰到香的本体。

一想到这香在平时烧得贼快，倌许抬头打量了一眼镂空的二楼，那里也有一个香炉，只是中心处是一个铜球。

在和尚离开的这几天里没人去换里面的燃烧物，那为什么到现在依旧有香味传出来？

难不成香还有能烧上几天也烧不完的品种吗？

这么说来，倌许确实在某本书上看见过说始皇帝墓里有用人鱼膏制成的燃烧千年不灭的长明灯，只是他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那些人写书的时候写得就跟自己亲眼见过一样，有段时间他自己还真相信了他们所说。

直到某一日和尚跟他说，写这些传奇故事的人其实也没见过这些传奇故事。

那一刻倌许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看得这些故事其实都是虚构的，后来这些传奇故事他就少看多了。整日构思着如何将世人的人生真实故事骗到自己的手里，于是就有了后来那场对话。

手里轻捻线香，倌许突然用力往手上的火折子一吹，有火顿时燃了起来，他白皙的手举着线香就往火上递。

不过他递得很慢，就担心一不小心烧多了。

以往看和尚自己点火的时候，若是烧多了那张俊朗的脸上就满是皱起的心疼，当时倌许还对他这种惺惺作态的模样嗤之以鼻。

现在轮到自己，也算不上什么心疼不心疼，毕竟这线香的制作成本是多少，制作一根需要的时间精力是多少倌许是一点也不了解的。

想来是成本很高的一件东西，否则和尚不至于那么心疼。

当线香有一点点燃烧起来的趋势时，倌许迅速的将火折子熄灭。

面前的香炉好几天没有烧过香了，早些天落下的灰也已沉淀成了灰烬，烧了这么久，落下的灰还没占满香炉的三分之一。

倌许双手举着香，郑重的插在香炉上。对他来说，这种初次仪式的体验感非常的新奇，如果体验感可以的话，他会将这种仪式延续下去。

燃烧的香有烟升起，倌许立于身旁，却没有闻到任何的香味。

叉了叉手，倌许深吸一口气，看向桂老三他们一桌。如果他们吃完的话，他就该上前收拾并听说书人讲述自己的故事了。

哦对了，说到这仪式感倌许就想到了和尚的仪式，一想到这不免扭头去打量后院和尚居住的房间。

记得老和尚入葬的那天，新和尚双手捧着一樽笑呵呵的弥勒佛像从远方慢吞吞的赶来。

倌许仍记得那天，新和尚一步一叩首。当他走到倌许面前的时候，他的僧袍早已沾满了青草砂石，膝盖处也跪出了两个破洞。

想不通为什么这新和尚能为老和尚做到这种地步，可倌许心中的那股认同感以及战栗感已经油然而生。

倌许是相信和尚从出发的时候就一跪一叩首直到走到老和尚墓前的。他将弥勒佛像放在了老和尚的墓碑前，人往后退了几步，三拜九叩首。

随后和尚就将佛像带回了原本老和尚的房间，如今就成了和尚的房间了。

倌许一直在想是不是和尚将弥勒佛像当成了老和尚魂魄的代替品，每日晚饭后都要回自己的房间里跟佛像述说这一天自己做了什么，若是做错了什么还要进行忏悔。

而在最近的一两个星期内，和尚心里藏着的事也愈发多了，去忏悔的时间明显比以往多了数倍，问他为什么也只是笑笑。

也许是他还不太信任自己吧？还是说忏悔的内容是不能告诉别人的，不然就会失灵？像是许愿一样？

倌许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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