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怀疑对象

雷荣的目光没有在郑想的资料上停留，而是粗略地将二十多份资料翻了一遍，抬头询问等在一旁的副组长胡旭城：“你们是怎么筛选出这批嫌疑人的？”

“是监控，雷队。”胡旭城迅速回答，“我们调出了昨天晚上校园内所有的监控，其中有二十多个人被摄像头最后拍到前往这栋化学楼的方向。其中大部分人的身份都已经确定，且为校内人士。只有一人除外。”

“哦？是谁？”

“是一名年轻女性，虽然没拍到正面，但我们接触到的师生都说没见过这个人。因为她的打扮比较特殊，给人的印象会很深刻。”胡旭城从桌上的文件中迅速找出了一张监控摄像的截图，摆在雷荣面前。

画面中正是林雪依的背影，穿着那件脏兮兮又不怎么合身的上衣，行走在校园内的小道上。监控中显示的时间已接近晚上十一点。

“这也是昨晚监控拍下的最后一个前往化学楼的人。”胡旭城补充道。

雷荣饶有兴致地拿起图片，多年的刑侦经历使他练就了极强的眼力与记忆力。仔细端详数秒，确定已将少女的背影牢牢刻印在脑海中后，他才将其放下：“死者的身份确认了吗？”

胡旭城老脸微红，有些尴尬道：“还没有，死者的遗体被高度焚毁，找不到任何能证明身份的线索。法医那边正在提取DNA作比对。”

雷荣双手枕在脑后靠在椅子里，脚搭在桌面，双眼微眯。这次的校园焦尸案，即使在他这些年侦办过的那么多起案件中都算是比较棘手的。

他俩带着刑警来到学校后首先勘查了发现尸体的现场，窗户破碎了，实验台有被移动的痕迹，柜子倾倒，各种装有化学溶液的瓶子滚了一地。

点火装置也被发现了，是一个非常普通的打火机，到处都可以买得到；而且已经严重损毁，检测不出指纹。

由于现场过于凌乱，似乎曾经有多人在这间教室内搏斗，因此取证花了很长时间。而就在这一过程中，刑警们又发现了两处可疑的场所。

一个是四楼的某间实验室，一张桌子被掀翻，且地板上还有乙醇等多种化学溶液残留。

另一个则是一楼侧门通往的仓库，疑点有四。

一：被暴力破坏的门锁。

二：一个铁条扭曲的笼子。据一些学生称曾用来养流浪猫，而那些猫早已不知去向。

三：从地板上的灰尘可隐隐辨认出有三种鞋印。

四：靠近门的仓库内侧墙壁上有一个类似斧砍的痕迹，然而匪夷所思的是这个痕迹几乎是水平的。有刑警模拟拿着武器要在墙上砍出那个深度的痕迹，发现身体会扭曲成很不协调的怪异姿势。

雷荣在脑海中尝试复原昨晚的情景，死者与凶手，或者说凶手们是如何在三个场景中移动的，期间发生了什么，最后又是如何在死亡地点相遇被杀害的。

但是越想越迷茫，总觉得缺失了一些关键的线索。比如血迹，比如门上、楼梯把手上可能留下的指纹，似乎被某人精心消除掉了。

仓库的门上和卡着焦尸的实验台上倒是能找到不少指纹，但是曾经有太多人员接触过了，没有意义。

看来是一些相当狡猾的凶手呢。雷荣眼中泛起寒光，他不介意与这些人好好周旋一番，并最终亲手将他们绳之于法。

虽然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凶手们要选择在一个医学院的楼房内动手，明明有更多隐蔽的地方让他们杀死被害人抛尸后，能较长时间不被发现。但雷荣不在乎，等他抓到凶手后可以慢慢审问动机。

甚至他还有些庆幸，这起案件到目前看来还比较“正常”，与之前那种“怪物”无关。

“把这名女性定为第一嫌疑人展开搜捕。”雷荣点了点图片上的林雪依，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各小组继续勘查。我去校园里晃晃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有什么新发现立即向我汇报！”

胡旭城庄严地敬了一个礼：“是，雷队！”

“还有……”雷荣正走向教室门口时，奇怪地停下了脚步，声音也有些吞吞吐吐：“我让你找的那个学生资料，有结果了没有？”

“噢，对了！在这里。”胡旭城忽然想起什么，从身上翻出一张资料递了过去，“雷队，这名学生，跟这个案件有什么关系吗？”

雷荣扫了一眼资料上的名字，小心将纸叠好，放进胸口的口袋：“这你不用管了。让弟兄们好好查查监控，看看昨晚这些嫌疑人有没有从学校离开！”

“是！”

……

此时正是冬去春来的时节，正午的太阳暖烘烘地晒着大地。医学院的学生们结束了上午的课程，三两结伴地返回宿舍或者前往饭堂。

虽然校园内出现了凶杀案，但毕竟是一群学医的人，对这类事件看得也比较开了。何况警察们很快就赶到了校园进行调查，也给了他们极大的安全感。

郑想刚从校内的小卖部出来，将新买的文具袋塞进背包里，盘算着接下来应该去哪。校园里有警察最好避开他们，而莫教授许诺的第一批脑脊液还需要几个小时才能拿到。

他正漫步在路边的小道上，想找一张椅子坐下来看看书，无奈都已经被情侣们占据了。忽然有人从身后拍了他肩膀一下，郑想转过身，看见笑嘻嘻的叶雨潇正仰头望着他。

“你好啊郑想，邵飞呢？”

郑想摇头道：“不清楚，大概在饭堂吧。我下课后有事先走了。”

“呼……那就好。”叶雨潇轻轻松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郑想疑惑地看着她不明所以。

“那我们一起去吃饭呗。”她欢快地说道。郑想虽然不饿，但一下认出那副似曾相似的有秘密要分享的表情，点头答应。

果然没走出两步，叶雨潇就忍不住了：“你知道吗郑想，听说化学楼昨晚发生了好多事！甚至有可能不只死了一个人！”

“哦？是吗？”郑想心中平静，脸上却露出一副诧异的表情。

“那当然，我可是咱医学院的万事通。”叶雨潇得意洋洋地宣布道，“听说昨晚一楼那间仓库里，就是我跟你说有人养了三只流浪猫的那间，好像凶手们也闯进去过，连门都撬开了！希望小猫们没事……”

郑想漫不经心地听着，突然发觉身旁没有人了，回头一看叶雨潇正站在几步之后的地方，望着旁边某个方向，脸上的表情既十分不满，又夹带些许莫名的欣慰？

“你长大了，雨潇。”一名身材粗壮的中年警察从树下走了出来，迟疑着说道：“这些年，你和你妈过得还好吗？”

“我不认识你。”叶雨潇脸色一变，拉着不明所以的郑想快步离开，结果被警察三步并作两部挡在他们面前，只得停下脚步。

雷荣看着眼前的叶雨潇执拗地转开了脸，心中微叹：“你还是不肯原谅爸爸吗？”

“我再说一次，我不认识你。而且我也没有爸爸！”叶雨潇咬牙切齿道。郑想愣在一旁，来回看着两人，感觉他们之中肯定有什么家庭纠葛，自己一个外人还是别牵扯其中比较好。

“……好吧。我就是来看看你在大学里过得好不好，看来你也有了几个好朋友。”雷荣看了一眼郑想，“顺便说一句，你们学校今天早上那案子是我经手的。你说的那三只猫已经全部被发现死在仓库里了。”

“什么？！”叶雨潇一时间忘记了对雷荣的愤怒，眼眶一下子红了。她一直很喜欢小动物，仓库里那几只流浪猫就是她和几个女同学一起带回来养着的，

郑想却有些惊讶，他明明记得有一只猫是在前天被林雪依咬死的，尸体还是由他埋在某块空地下。殊不知他脸上这转瞬即逝的诧异，被雷荣尽收眼底。

“这位是……”雷荣指着郑想发问。

“哼，与你无关！”叶雨潇不屑道。反倒是郑想一本正经地回答：“你好，我叫郑想，和叶雨潇是同专业的同学？”

“郑同学是吧？”雷荣表面笑呵呵的，心里却恍然大悟。他从胡旭城找来的资料中得知自己女儿是神经科学专业的，便想来看她一眼。没想到在院楼外等了半天才等来女儿，居然还和一名男生走在一起。

他一开始只是觉得郑想有些眼熟，直到他报出姓名才想起来，那二十多名嫌疑人中确实有一个叫郑想的男学生。

刚从树下走出时，他就以一名资深刑警的眼力，察觉到郑想在看到他的一刹那，表情有些不自然。但他还以为是一个普通人看到警察的正常反应。

但接下来，雷荣只是随口隐瞒可能与案件有关的线索，却发现郑想在听到假消息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出于刑警队重案组组长的直觉，让他对郑想的怀疑迅速拔升。

“不好意思啊，我先抽支烟。”雷荣无视叶雨潇不满的目光掏出一支烟塞进嘴里，在身上摸索了片刻却没摸出什么来，不好意思地看向郑想：“郑同学，你有打火机不？”

郑想眼神微动，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支随处可见的打火机，打着后凑到雷荣脸前帮他点烟后收回。雷荣飞快地瞥见打火机里还有一半多的油。

“谢谢啊。你们知道的，干我这一行就靠这东西来打起精神。”雷荣有些歉意地说道，深吸了一大口，吐出的大片烟雾让叶雨潇皱起眉头。“小伙子手法很熟练嘛，经常给别人点烟？”

郑想点点头，这没什么好隐瞒的，警察可以轻易从莫教授那里得知。

叶雨潇有些受不了烟的味道，拉着郑想正要离开。雷荣连忙伸手阻挡，结果脚下一滑，反而把郑想推向小道旁边的花圃之中，郑想干净的运动鞋上顿时沾满了泥巴。

“哎呀实在对不起啊，我这一不小心……没摔着吧？”雷荣赶忙伸手将一脸无奈的郑想从花圃中拉了出来。

“够了！你快走！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叶雨潇怒极，朝惭愧不已的雷荣大声说道，拽着郑想的胳膊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次雷荣没有阻拦，望着两人的背影渐渐离去，脸上内疚的表情一扫而空。他掏出手机，朝地上郑想留下的沾着泥巴的鞋印拍了几张照，随后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喂老胡啊，待会我发你几张图片，你和在仓库里找到的那几个鞋印对比下。出结果了马上告诉我！”

放下电话，雷荣不禁微微一笑。如果那名神秘女性找不到，就要想办法从其他角度侦查。一旦鉴识结果出来，郑想的鞋印和仓库里的某鞋印对得上，雷荣就有理由立即将郑想拘留，并以他为突破口侦破案件！

但令雷荣怎么都没想到的是，近百米开外正在远离他的郑想，嘴角同样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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