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胎记

林雪依走出化学楼的大门，发现郑想还没跟上，略微有些疑惑，却还是静静地站着等待。几分钟后，郑想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

“抱歉，处理了一下我留下的痕迹。这样警察就没那么容易查到我今晚有来过这里。”郑想解释道。他确实花了一点时间清洗了二楼到四楼的扶手、桌面、柜子、把手等等今晚他可能接触并留下指纹的地方。

林雪依略微歪头，大大的眼睛里闪动着疑惑。显然她并不知道“警察”是什么，也不明白为何要处理痕迹。

至于仓库那里郑想决定不去处理，因为他不只一次出入过那里，即使被发现了也可借口说是很早之前留下的。

“那么，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郑想认真地端详着林雪依的脸，一只手自然地插在口袋里。

“我要回家了。出来这么久会被埋怨的。”林雪依有些遗憾道。“……再见。”

她转身准备离开，郑想连忙拦住她。“你说的家在什么地方？我……我能和你一起回去看看吗？”

“不行！”林雪依摇头道。“小铃说过，不可以带外人回家的。”

小铃？郑想回想起来，林雪依似乎说过她有一位同伴。

“那，她有没有说过，为什么不能带外人回家？”郑想继续追问。

“有！”林雪依认真地点头。“小玲说了。‘外面的人’都很坏，经常会欺骗你，出卖你。除了我之外，她谁都不想见。”

郑想默默消化着得到的信息。这位“小铃”比起李虎、林雪依，似乎对人类社会有着更多的了解，并抱有较强的敌意。一种不安感油然而生。

他咳嗽两声，假装不经意地问道。“你的朋友小铃，平时都吃些什么？是和你一样，还是和……咳咳，李虎一样？”

“都不是。小铃她身体不太好，一般都呆在家里不出来。其实……她一直反对我出来。可是，我们逃出来时带的‘生命素’不多。我就把我的那份留给了她，自己出来找东西吃……我真的要走了。”

郑想伸手拉住林雪依的手腕，着手处细腻绵软。“我还是想去你家看看。还有那位小铃，我也有很多问题想问她！”

林雪依被他拉着，脸上泛起一抹微红，但语气十分坚定。“还是不可以。小铃看到我带外人回去肯定会很生气的。我不想让她生气。”

“……那你觉得我是外人吗？”郑想灵机一动。

林雪依上下打量郑想，迟疑着点点头。

“那为什么小铃不和你是外人呢？”郑想脱口而出。

林雪依微微一愣。“小铃她救过我的命，我也救过她……后来我们就成好朋友了。这样就不算外人了吧？”

“可你想想今晚，你救了我的命，我也救了你。以后我们也会成为好朋友。”郑想故作严肃道。“这么一算我也不是外人了对不对？”

“……好像是这个道理。可今晚不都是我在救你吗？你有救过我吗？”林雪依扑闪着长长的眼睫毛，疑惑地问道。

……拜托，不要这么直接好不好。我很没面子的。

要不是见过你之前那些呆萌的样子，我都要怀疑你是在嘲讽我了！

郑想脑筋急转。“你试想一下。假如李虎不是为了追我……不对，假如我没有把李虎从仓库引开。他为了以防万一把你的身体切得粉碎。你还能复活吗？”

林雪依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我，我不知道。从来没试过……大概，不能吧。”

“如果我没有设计重伤李虎。你岂不是还要被他再杀一次？如果我没有提醒你限制他的行动，你会想到用桌子砸他吗？”郑想一本正经地为她分析。

“这么说……你真的救了我？”林雪依有些被郑想绕晕了。

“当然！要不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你先带我回家，如果你的小铃觉得我还是一个‘外人’，以后你就再也不带我去了。这样总可以了吧？”

林雪依认真想了想，感觉好像是这么回事，抬头发现郑想正热切期盼地看着自己，有些紧张地避开视线。“好吧，我带你回去。不过你要小心，千万别惹小铃生气哦。”

郑想心中暗笑。他早就看出林雪依心思过于天真，甚至到了不通世事的程度，以至于被他三言两语唬住。那个从未谋面的“小铃”想必也是深知这一点，才不肯让她离开家接触人类吧。

曾经，沐云歌也是这样的人。虽然没有林雪依这么夸张，但同样是个非常单纯的女孩，仿佛与世间的一切丑恶绝缘，总是将任何事物都往好的方面想。

有时郑想和她聊天时，故意东拉西扯将她绕进圈子里。沐云歌总是要过好久才反应过来，小脸羞得通红，抡起粉拳捶打他……

“那个……能放开我了吗？”林雪依指了指还被郑想抓着的手腕。

郑想放开手，不敢再看林雪依的脸，侧过头去轻轻叹息了一声。

林雪依原本要从来时的校门离开，被郑想否决了。这一路上太多摄像头，一旦警方开始调查，立马就会发现深夜过了熄灯时间后还在校园里游荡的两人。

他带着林雪依走了几分钟，来到一处围墙旁。

“翻过这道墙，再走个几百米就能到住宅区了。这地方很偏僻，校方应该不会在这装监控。你能翻过去吗？”

林雪依抬头望了望两米多高，顶部还有一卷卷铁丝网的围墙。“应该可以。”

“那好，另外最好用布片或树叶什么的包住手和鞋，这样警察就没法通过痕迹判断我们是从哪里离开学校的……”

郑想说不下去了。林雪依微微蹲身，双腿一用力，高高跃起数米，从铁丝网上跳过，消失在围墙外。紧接着又跳了回来。

“我试了一下，这点高度没问题。你刚才说包住什么？”林雪依语气轻快道。

郑想闭上了嘴。“……当我没说。不过我可跳不过去。你得帮帮我才行。”

林雪依点点头走了过来。郑想有些尴尬，想象着自己趴在这个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女生背上的画面，实在是太过羞耻。好在没有第三人看到。

没想到林雪依一伸手，抓住郑想后领，又一只手揽起他的腿弯，以一种诡异的公主抱姿势将郑想抱在身前。“准备好了吗？”

“……”郑想点点头，恨不得把脸捂上。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腾空而起。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令他差点控制不住喊出声来。幸好下一刻林雪依就抱着他落在墙外的草地上。郑想匆忙从她手臂中滚落，庆幸这里很黑，看不清自己的脸已涨得通红。

穿越一小片草地和树林后，两人站在了校园外的一条马路上。这个时间路上已几乎没有行人和车辆。

“你家住在哪里。”郑想询问道。林雪依说出了一个城中村的位置，距离怀江医学院大约一公里。

“先别急，别往那个方向走。”郑想叫住刚想带路的林雪依。“我们最好向右绕过两条街，再前往你家。”

“为什么？”林雪依显然有点懵。

郑想仔细观察她的表情，认真道“我有一个朋友两年前出了事故，所以我记得这条路上会经过一个警察局。这个时间点已经很少行人了。如果有人发现了化学楼的情况报警，警察出警的时候很可能会遇上我们并留下印象。”

林雪依有些疑惑，显然没太听懂郑想的话，但还是顺从地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自始至终，郑想都没从她脸上发现什么异常，内心颇为失望。

是我太执着了吗？始终不肯放弃那一点微小的希望……

郑想跟在林雪依身后，没走两步，突然又发现了一件尴尬的事情。

之前在校园内环境一直比较昏暗，再加上大部分时间生死攸关，郑想根本无法分心去想别的东西。

但现在两人走在人行道上，周围还有路灯，他立刻就看到了……

虽然林雪依的身体能够再生，但她所穿的衣服不能。先前她的两个肩膀都被李虎砍伤，此时撕裂的衣物耷拉在身侧，露出浑圆凝脂般的肩头。尤其是她的右臂曾经被砍断，刀刃由上至下从肩头直到腰间。眼下空荡荡地没有衣物遮挡，全都露在外面。

林雪依自己浑然不觉地走着。跟在后面的郑想却是一览无余，热血沸腾。

偏偏天气又不冷，郑想只穿了一件衬衫。是不是该脱下给她盖上，自己光着膀子……

就在这时，郑想突然想起一件事。

曾经他和女友沐云歌一起去游泳池，发现她肩后有一小块半个指头大的可爱胎记。沐云歌还很惊讶，她这么多年从来不知道。毕竟是自己看不到的地方。

天底下或许有长相酷似的两个人，难道还能连胎记都一模一样？

郑想涌起一股冲动，如果趁现在偷偷看一下林雪依的肩后，或许就能确定她和沐云歌是不是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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